母亲三十八年祭 汪丽华
们就痛心疾首,难以心安,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不能改变现实,自身元月四日是母亲的忌日,三十八年前的今天,我突然接到辗转而至的母亲死讯,感到非常震惊:没有报病,为何报死?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中期,我家成分不好,三位哥哥都成了文革对象,被揪出失去了自由,我也从县城中学下放到穷困偏僻、不通汽车的公社中学,学校没有电话,母亲的死讯是经过几个人的传递,才将电话打到公社总机,由总机转告的。
不容我多想,赶紧奔丧!我含悲忍泪走完15华里山路,才来到公路边,这里没有汽车站,只有路过车,左等右等等到一辆过路车,也只能乘到离家15华里的大阜,大阜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设有邮局,一下车我赶紧奔邮局,给在外地的两位哥哥发了报丧电报,又将母亲死讯通知居住在这里的舅父,舅父一脸沮丧与无奈,他虽然是当地名医,却也是文革被整对象,正被造反派管制自身难保,不能为胞姐奔丧。
这时天色已渐渐地的黑下来,还下着蒙蒙细雨,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好阴冷的三九严冬啊!我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是透骨的凄凉,本来就体弱的我,又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到这时只感到体力耗尽,无法再走完这回家的路。舅舅帮我找到一位兼做自行车载人生意的农民,我付给他一元钱,坐在车后,才颠颠簸簸赶到了家。
我冲进母亲房间,抱着母亲僵硬的驱体,嚎啕大哭,呼唤着:“妈妈呀!我回来了,您为什么不等我呀?……”
家人和邻居都来向我诉说母亲病亡经过,原来三天前母亲得了感冒,舍不得花钱看医生,熬了两天不见好,还发起烧来。由于母亲年老体衰经常感冒,在河南的二哥为她寄来青霉素、链霉素针剂,嘱咐她感冒发烧时一定要去打针,防止并发致命的肺炎。母亲想起二哥的嘱咐,便硬撑着起床带着针剂,艰难地移动着小脚,去大队医疗室打针,一进门问:“程医生呢?”不巧程医生出诊在外,再央求赤脚医生打针时,也许是一句程医生呢,得罪了这位赤脚医生,也许是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不屑一顾我母亲才算站稳无产阶级立场,这位赤脚医生斜眼看了我母亲一眼,摔过来一句话:“你等程医生吧!”,就再也不顾我母亲再三请求,断然拒绝为母亲打这救命的一针。母亲无助,久等不见程医生回来,眼巴巴看着赤脚医生扬长而去,才无望地离开医疗室晃晃悠悠回到家,当晚母亲因感冒高烧并发肺炎撒手人寰!
六十六岁高令的母亲并无大病,一场感冒,不到三天时间,没看一次病,没吃一粒药,没有打一针,便离开了人世,苍天那!这是为什么?
母亲本不该死,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母亲会在外地三个子女家轮流居住,决不会有病不治;如果不是赤脚医生良心泯灭,医德沦丧,不肯救死扶伤;如果不是母亲舍不得花一角五分钱请医生出诊……,小小感冒何以会置母亲于死地?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没有如果,母亲终是含恨而去了,留给子女的是一生的愧疚与痛心!
母亲出生于儒商之家,是一个遵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旧礼教的老实人,一生善良贤惠,勤劳节俭,助人为乐,邻里关系和人缘极好,可怜她经历了儿时丧母,年轻丧夫之痛,历次政治运动又受尽惊吓,一生坎坎坷坷,最后竟含恨怨死!一想起这些,做为子女的我难保,母亲一定能原谅我们的无奈!
今天可以告慰母亲的是,我们各家都过得很好,愿母亲在天之灵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