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还在
那时，他们还在
祖母
祖母那年九十二岁
祖父已经死了五十年
夜里总点着很多年的油灯
说是 怕祖父找不到回家的路
唠叨 祖父还住在那里
她就是一个人守着祖屋
故事
小的时候
我光着脚丫站在老樟树下
一个夏天的下午
祖母和我讲故事
只讲了一半
过了很多个夏天
我突然想起
我还不知道故事的下半段
却忘了故事的上半段
外婆
跟着母亲去探望外婆
外婆站在门槛边
门槛后的房屋
和外婆一样年迈
暗淡的下午 有风
感觉外婆站在时间的边缘
二十年前
母亲蹲下对我说
孩子，那是你的外婆
那个下午
母亲贴着外婆的耳朵说
母亲，那是你的外孙
下午
那个下午应该是有
金黄色的阳光
安静的老屋
祖母呼喊我堂弟的声音
伴随着刚下完蛋飞出来那母鸡的鸣叫
声音夹杂在一起
堂弟没有听到
躲在墙角跟其他小孩玩弹珠
黄牛
祖母身体硬朗
用一根出门前开始烧火的炊烟
把黄牛牵回棚
家里一直种着那几块地
却是换了好几头牛
甘蔗
我傍晚才回到家
在家门口遇见祖母
她右手拎着把镰刀
左手递给我一根甘蔗
那根甘蔗很甜
过年
叔公家有四个儿子
大年三十
叔公自己一个人围着木桌
吃年夜饭
等在静寂的夜里
房间的几把木椅围着木桌
在唠叨讨论
叔公的几个儿子年初几回来
竹头坝
一个很偏僻的山里
竹头坝。我母亲的娘家
今年水泥路修了进来
到了我外婆家门口就停止了
另一头还是几十年前的泥路
母亲沿着泥路指过去。说
你外公的坟就在那头
细雨。
我从没见过外公
我望过去，只见群山
还有那段泥土路
祖母
几根菜畦里暗黄的竹棍 挂着
几点金黄的苦菜花
祖母在夕阳中
下水的一群白鸭子 啄碎
掉在水塘里泛红的晚霞
叔公
叔公家的庭院大了很多
叔婆走后的这几年。杂草
挤在石子间，枯荣
灰白的竹篱笆倒了一半
倾斜着身子
挡住院里冷冷的灶台
老树
一大团墨绿的龙眼树
立在村口
种树人，已化为根下的泥土
龙眼树，用根抓紧大地的心
开了百多年的花
今年，忘记了结果
傍晚
夕阳西下
村外的鸟叫慢慢变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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