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岳母
今年三月六日，在本市的二个女儿将岳父母接到长春，使我有幸在岳母最后的日子与其朝夕相处40余天。至
据与岳父母共同生活的内兄嫂叙述，岳母是在前一天稍晚时候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虽经岳父和兄嫂一再劝说，但一向不愿麻烦别人的岳母坚决拒绝到医院就医。直到次日早晨，岳母早早起床主动要求去医院，并自主完成穿衣、洗漱，缓步下楼。但到百米之外的医院仅仅二十分钟之后，她就转身完成了人生最完美的谢幕！可谓痛哉！快哉！因为这一结果是她长久以来追求的梦想：年龄较大；没有拖累儿女；未遭罪。
传统文化中所谓的善终是“五福”概念的内涵之一，说明人要想得到善终必须经过前世今生积善修行。亲爱的岳母大人，愿你走好！你不再是我的牵挂，但却是我永远的骄傲与怀念之所系！
凡初见岳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强烈印象，甚至是惊叹：老太太年轻、干练，不像这么大岁数的人！确实，她虽已年过八旬，本就不高的身材有些发福，但除两鬓霜花和脸颊浅浅的老年斑之外，再无一点老态。她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步履轻盈，话语铿锵。衣着得体，干净利落；言辞表达准确、清晰，顾盼之间透射出旺盛高贵的气质。穿透时光的沧桑，依然能够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和风采。岳父母四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应该得益于母亲的优秀遗传基因。
岳父早年参加革命，工作非常繁忙。是岳母一手操持家里家外的一切，从岳父的爷奶、继母到岳父本人和六个子女及隔代的孙辈，岳母已经亲手侍奉培养他们曾家上下六辈三十余口。如今，岳父母已是四世同堂，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儿女个个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并且，岳母的厨艺、女工也是相当优美。每逢节假日，儿女们聚集一堂时，岳母总是亲自下厨，只一会功夫，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摆一大桌。据说，在乏善可陈的上个世纪困难时期，岳母也一直坚持粗粮细作，把全家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虽苦尤乐。
四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过去所有人的棉衣都是手工制作。现在，从妻子家六个姊妹儿时照片也能充分证明岳母具有良好的针线手艺和干净整洁的生活习惯。我虽对曾家发展历史不甚了解，但凭自己的亲身经历与感悟可以断定：文化不高，正直朴实的岳父后来能官至政府要员，行政副厅级，岳母的奉献与支持功不可没。老岳母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
最让人称道的还是岳母的精明和细致。岳母出身贫寒，没上过一天学，但她处理协调各种矛盾关系却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说出话来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对亲人关怀心细如发，体贴入微。全家上下亲朋故友都能切身感受到她那种细微的、无声的、及时的关爱与呵护。每进家门，为你脱衣拿鞋的人；每当卧床，为你及时盖被的人；每当酒醉，为你端上浓茶的人，都准会是她！这些连我具有高中文化和国家副处级干部身份的生母都自愧弗如，非常敬佩。
记得第一次在岳父家过年那次，我与妻子提前回家，正在里外张罗忙乎的岳母指示我去张贴春联和“福”字。岳母特意交代我上下联一定不要贴反。一字不识的她，经人代读就能正确区别春联之上下平仄，还一再告诫我：要“上联在右，下联在左”。大红“福”字要“屋里倒贴；屋外正贴”。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当时我正与妻子谈恋爱期间，胞妹高中毕业后待业在家。父母求助当时身居高位的岳父出面为胞妹安排工作。对找什么人、说什么话、甚至带什么礼品等细节都是岳母逐一交代，亲自安排。岳父到场照本宣科，果然事情结局圆满，天随人愿。
至今我都未弄明白，没读过书的岳母这些知识和技巧是从哪儿学到的？而受过正规高等教育的我，也是确确实实通过在她身边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学到了许多待人处事的道理。
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假日，当时已上小学小妻侄亮亮拿一本谜语书考问奶奶，岳母边干着家务边回答着亮亮的提问。令人称奇的是岳母屡射屡中，偶遇亮亮否定奶奶的答案，老太太竟无不自信回绝：你再看看，我的答案肯定对！经亮亮核对，还真是奶奶说的对。而同时在场岳父大人却未能猜中一次。期间一直在侧的我也自讨，虽然风华正茂，文化不低，但自己绝无岳母这样的聪慧和机敏。
我感受最深的是1989年初夏的一天，我与妻子带岳母和同是五岁的妻侄亮亮及妻甥晨晨一起到公园游玩过程中拍照的事。当我拿起相机给岳母拍照时，岳母一起拉过了孙子和外孙。照片中，岳母一手把孙子亮亮拥到怀里；另一只手抚摸外孙晨晨的头，眼中满含柔情凝望着晨晨。虽然当时晨晨和亮亮还少不更事，但我想：无论何时，无论晨晨、亮亮还是他们的父母乃至后人，每当看到这张照片都不会有丝毫酸楚与不安，而是会倍感温馨和安慰。
当然，人一旦足够精明细致，就会自然伴生说道多、爱挑毛病、难以接近等缺点，我与其相处也是经历了从敬而远之到朋友和亲人，直至作为最敬重长辈的过程。另外，岳母对儿女过于溺爱，娇惯成性，致使她老姑娘养成骄横跋扈，唯我独尊的性格，不能不说是她老人家美玉微瑕。
虽仅是半个儿子，但我真的怀念你！再道一声：岳母走好！
梅严 二0一0年五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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