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7.19 今天早上我像往日一样,准备一觉睡到中午,但忽然听到妈妈在大声呼喊我爸的名字,小王,小王,一连十几遍,我也发觉不太对劲,又喊了十 几遍,还是没有回应. 而我也仿佛知道了这件事,在床上听着我妈快哭了,但始终听不见我爸爸的答应. 其实早在2000年初我爸爸就有了这病了,但我并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只当他是因为吸烟经常咳嗽,而且体重一直在下降,而那些年的他体 力什么都很好,除了那时不时的咳嗽. 后来,具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妈知道了我爸有这病,也许是看到了他的就诊记录或者结核病人登记的卡,我们家开始分用餐具,菜分开 吃了,我妈也没说什么病,只是在和我爸爸吵架的时候说他是传染病,当时我也不知道那就是肺结核. 他有这个病之后,还是烟酒不断.他曾经有很好的工作,在他得病之后也在工作,他原来分配的工作由于单位调整,没做了,后来又找了几份工 作,在我印象里一个是为外企开车,一份是为警队开,但最后都没干长,因为他喜欢赌钱,总是经常熬夜打牌,第二天误了别人的事,所以都被 人炒了. 他特别喜欢打牌,这个恶习是从年轻时就有了,后来几十年都未戒掉,直到今年病情加重了,不允许他再打为止. 也许打牌才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但也许也是因为打牌,在空气那么不好的赌场,那么浓的烟味,长期那么坐着,才被传染上的. 我爸爸在得病期间一直没有住院,好像除了拿些免费药就没进行其它治疗.在某年的一次家庭聚会上,我妈再一次劝他去住院,他说:他的病 他自己知道,医院没用. 现在想来,我真不明白他到底为哪般.有病,为什么不好好治呢? 再来后,他原单位给了他一个看门的工作,很轻松,就去做了. 每隔2天就回来一次,不过还是会经常去打牌,他的工资一直都由他自己保管,经常是一领到工资,几天便输光了,一输光就回家看电视,有时 还向我妈借钱去赌,明知会炒架甚至打架,还是要借.借到去赌,借不到就打我妈或者耗着,经常是在我妈骂骂咧咧声中,啪的一声关门而去. 我的记忆中,他的成分并不多,他对我的允诺也没什么对现的,记得只要一等他发工资,就闹着要让带他我上街,因为我知道过上不了几天,他 的口袋又将空空如也. 有时我也过年闹着要让他带我去亲戚家拜年拿压岁钱,还说好一人一半...记得初中那年他为我买了一部手机,带照相功能的,那时的拍照手 机还特别少,让我当成了宝贝,在学校也特别受关注.当时花了2000块,也算是笔不小的开支了. 他应该为了给我买手机,少打了几回牌吧.那是他给我买过最贵的东西了. 有段时间,我喜欢和他一起在家吃饭,一起看电视,因为他很喜欢议论国家大是,喜欢评论社会现象,我还受他的影响下喜欢看了世界杯. 他在家庭的酒桌上,最喜欢讲话,而且的滔滔不绝的讲,说一个大学生从小到大要多少钱,但这段子他说了好多次了. 在家他喜欢看新闻联播,喜欢看历史纪录片,喜欢看红色影片.总喜欢边看边说,那时我和他吃饭一起说,后来当我开始厌恶和他一起后,他就 默默地把饭菜做好,然后在喊了我的名字说:xx,饭好了.我则迅速把饭菜拿到房间,看电脑. 让他一个人吃.再后来,我知道了他这病,连他做的菜也不想吃了,他还是做好放桌上,一直到冷掉,再后来他自己已经做不了饭了. 02年时,他带我出去第一次旅游,去了安徽的古村,那时的旅游商业气息还不太浓,基本上像自助游一样,去老街时给我买了个小木屋,一拉开 就是个蜥蜴,怪吓人的.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在小时候,他打过我几次,前几年也有打我妈,因为钱的事.这一两年没有再打了,因为他体力上已经打不过我妈了. 而他也变得瘦得出奇,一米七多的身高才70多斤,从皮肤都能瞧得见骨头,时不时蜷缩在床上,就占那么小小得一点地方,大腿好像手臂般粗 细,全身没有一丁点脂肪. 在他还能走路的时候,在路上走一段都要喘下好多次,他的气管里像有吐不完的痰一样,像肺要翻腾出来一样. 今年2月,终于被我妈说服去住了院,两次住院花了几万块,医保抵了70%,但也花了不少钱.不过我只去过那么一次,我. 他说洗澡冷,想买浴帐,我也没放在心上.我爸爸在没住院前借了很多钱在外面.我和我妈跑了很多银行,也帮他还了.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就算病成这样,也想身上有点钱.而他的工资卡破天荒的交给了我妈,因为我妈帮他还了几万的债.他向我妈要钱,说:如 果朋友出份子钱,我身上没钱怎么行. 我妈说:你都这样了,难道让别人上门收你的礼钱吗,谁给谁钱还不一定呢. 他也没再提.只是每天看看电视,直到最近几天,他突然精神变得特别好. 也不哼了,也不咳嗽了,声音变得特别高,在和我妈交谈,慢慢说话变得没有逻辑,而且不断怀疑自己身边有人在看他,让我拿相机要拍下来那 个人,说一直躲在柜子里. 在他的坚持下,家人把那个柜子移开,露出了白墙,他这才死心. 前天和昨天,一直在自言自语些事,我妈和他说话他反馈得很少,只是坚持要出门,大声喊自己有了好几百万,要取回来给我们... 他哪里有钱呢?但他执著的穿好衣服,还自己洗了一遍澡,干干净净的要出门去,好说歹说才改口说好些再去,谁知最后的出门是被抬着出去 的. 昨天,终究他终究还是没出门,只翻了随身那本泛黄的电话本,找着朋友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打,终于打通了一个朋友,他像旧时那样说道:是 XXX吗,我啊王XX啊!好久没聚了,哪天聚啊,好,行... 放下电话,他好像释怀了些,又躺下了. 到了晚上,新闻的时候,平时他最喜欢看的节目,我妈放给他看,他看了几眼,就背过头去了,好像对新闻没有兴趣似的. 我妈问他本吃点什么,水饺行吗,他说好.我妈煮了饺子,他吃了几个,还吃了一小片西瓜,除此也就吃不下什么了. 晚上,他还是在大声说着话,说请我们吃好的,吃农家饭.断断续续大概凌晨方才入睡. 接着就到了今天,我跑过去看他时,发现他的脸深深地埋在席子里,后背朝上,四肢扭曲地摆放着.一动不动 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我爸爸,昨天还听见他的声音,还看过他凹陷的脸夹.永远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