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遐龄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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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樊家湾记

发布时间:2013-06-17 22:41:40      发布人: 天堂使者

重返樊家湾记

二〇一三年五月十九日,在武汉参加完班上同学聚会后,在C、L两位老师(夫妻)的陪同下,重返阔别41年之久的樊家湾,旧地重遊感慨量多。

我们大学生活的最后10个月是在樊家湾度过的。它让我梦绕思牵的是两件事:

其一、特别想去看看那些善良的乡亲。

六九年九月,根据上级安排,大学里进行的“斗批改”运动放到农村进行,以便一面搞运动一面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1970年元月,中央下达1号文件,在全国掀起了一打三反运动,其内容是指: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和反对铺张浪费。在工宣队领导下,学校的一打三反运动就变成了在学生中间清查文化革命中出现的错误行为和错误言论。这场运动就像龙卷风和海啸来临,强烈震撼着每个人,记得有一位高年级的因为恐惧而走了割腕自杀的路。我因为跟随班上LL(他后来坐过牢房)到湖北浠水县农村搞过一次调查,并写了一篇大字报而首先受到批判,后来随着运动的深入,一些朋友又相继揭发出我私下议论中央文革、中央领导的种种言论,这样我就自然成了班上头号批判对象。每天不是写认识、写批判文章就是接受批判和教育,日子过得诚惶诚恐,玩得好的同学为了避嫌也退避三舍。压抑、孤独、无助靠意志去支撑。以前总说文化革命是触及灵魂的革命,樊家湾的日子则是最好的印证。班上L本没有大问题,是在看守LL时不小心让他溜了,也成了运动的帮助对象。L性格开朗、社会经验丰富,星期日休息时他打扮一新、皮鞋锃亮,一到开会,就匆匆换上破衣服、烂鞋子。四十年后我才明白,他那是一种心理战术,是想唤起众人的同情心。有的同学在“狠斗私字一闪念”会上,说出了在公用晒衣棚下捡人家的旧衣服、旧袜子穿。……试想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众人面前讲这种丑事,他们有着多么纯洁、多么高尚的灵魂啊!

樊家湾日子对我的教育是深刻的,有意义的。它也给了我走入社会的启示:“求专不涉政、平安度终身”。从云南到九江、再到长沙,三次异地,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1985年,长沙市人事局采用特殊方式把我们引进,完成计算机过程控制的一个项目后,他们找我谈话,想让我去郊县当科技副县长,被我婉言谢绝。

樊家湾日子让我不能忘却那里的乡亲们。69.9-70.4月,班上全体男生都挤在堂屋旁边的三间S形房里,堂屋就是会议室。房东是母子两,不善言辞也不好客,来往不多。堂屋后面一家是文化人,男主人叫G先生,我和工宣队的段师傅喜欢经常到他家坐坐。他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帮助,G先生总是开导和启发我,不时还在段师傅面前给我说说话。记得有一次段师傅找我谈心,是在他家的一间杂屋里,那天不知被什么触发了,我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段师傅也跟着我流眼泪,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惜泪如金的人啊。女主人则在生活上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当时胃不好,她不时熬点稀饭送给我,还总是把热的、软的食物留给我吃。还有后来的房东沈妈妈、食堂旁边的S大爷……

70年的春节是在樊家湾过的。班上组织大家动手,包了一顿饺子,因为佐料不全、灶小柴湿,我乘了78个饺子,有两个还是生的,烧火的人脸上搞的象包公,想想算是难得的轻松愉快了。到老百姓家里拜年时家家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分享、毫不吝惜,到处洋溢着喜庆的笑脸。6月下旬开始进入青黄不接,老百姓的生活也步入饔飧不继,多数家里一天只吃一顿干饭。我们食堂的伙食一直比较好,每天都有肉吃,每当我们开饭时,很多小朋友围着,看到此情此景心里总是隐隐作痛。XP等女生经常少吃或不吃,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小朋友吃。

其二、樊家湾是我和潘遐龄(P)相知、相悉、相许的梦幻剧场,那里寄存着我众多的美好回忆。

68年夏,我托LZP传递了一个信息,暑假里我给P去了封信并夹寄了一张小照片,信中介绍了学校文革运动的情况,她没有回信,听说她哥嫂有点想法。返校后,我们很少单独见面,偶尔在LG的陪同下在学校周边散散步。到了樊家湾,我的处境很糟,只能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入心底。早晨,我和她都起得很早,到前面的水塘里洗脸。她在塘北边我在塘南边。我还记得,她常常穿一条灰白裤子,不是很长,有点象现在的牛仔裤。白衬衣,用一个滚花的红脸盆。从水塘回宿舍要走很长一段石板路巷子,她常常在巷子里放慢脚步等着我,说上几句话就匆匆而去,几乎天天如此。可就是这几句话,它激励着我增强信心、战胜困难、憧憬未来。

樊家湾的时候,我跟P谈得最多的是运动中的人和事以及怎么让我尽快走出困境。记得在S大爷家里,我们谈了近两个小时,气氛凝重。她把贤文里的醒世恒言和我的乱说乱议行为进行对照分析,指明原委与要害,让你听起来即诚恳又心悅诚服。我知道,为了这次谈话,她作了长时间的准备。她的一席话,也让我觉得她的为人处世之道远比我这农村孩子深沉,步入社会后还够学的。

村子的西头有一条通往温泉的小路,闲暇时同学们常常三五成群,顺着这条小道步行七八公里到温泉村的桥底下泡天然温泉。小路的南边是一片稻田,离村口不远有一条较宽的田坎,它是我和P常常在一起谈心的地方。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感到很轻松,总有很多的话要说。记得有一次我跟她谈起:去温泉的路上,我和一位同学谈到前天的批判会上,某某的发言曲解了我的本意,……当天这位老兄随即向工宣队打报告,第二天,说我的态度有问题又多挨了一个上午的批判。“这种小爬虫不可交也”,我愤愤地说。P没有接我的话,给我讲了她中学时候的一件事,言下之意是劝我多换位思考,多生包容之心,非常时期要“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月光皎洁夜晚,她谈到她哥哥嫂嫂对我们交往的一些顾虑,她嫂嫂不知从那里听说的,说我虽是农村长大却能说会道,担心妹妹看人不准……。我还清楚地记得,P是流着泪说着这些。想想也是,她从小失去父母,是哥哥嫂嫂把她带大、供她上学。她自己也很懂事、很努力,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直是班上或年级的前三名。她个子高挑、外表漂亮。而我呢,不但长相平平、皮肤墨黑,还有众人皆知的抽烟陋习,现在又在挨整受批,她为什么还要把一颗心交给我呢?想着想着我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急速伸出双手把她紧紧搂到我的怀里,我感觉到了我的心在打鼓式的狂跳,而她则全身在发抖。要知道,这是上世纪两个异性年轻人的零距离接触呀。我们没有山盟海誓,就这样偎依着。顺便交代一句,那时候还不敢接吻呢。我抬头望望月亮,三分之二也躲进云层里去了,它见证了我们人生重要时刻的全过程。我想要是没有工宣队“女生在晚上九点以前回宿舍”的强制性规定,恐怕我们会这么一直坐到天亮。

我和P在一起整整三十年,三十年里我始终坚守着心底里对她的那份承诺。无论是在性开放的西欧瑞士,还是在投资、合资项目的洽谈活动中,也不论外面的世界怎么精彩、怎么诱惑,我都能坚守住对她的这份忠诚,坐怀不乱。在她病危之际,我深情地跟她说:“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吧,我来当女的,好好伺候你一辈子。”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个笑容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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