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师弟心香泪酒祭奠重庆打黑英雄程明
发布时间：2012-05-10 08: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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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在天地间
同门师弟心香泪酒祭奠重庆打黑英雄程明
李建军
中秋节的下午，书斋闲坐，推开窗户，天格外的晴朗，白莲花般的云朵在蓝天一丛一丛地绽放，叽叽喳喳的小鸟在空中一群一群地飞舞，微风送来一缕缕桂花的芳香。忽然，手机在响，收到一条汤师兄发来的短信，打开：“不幸的告诉你，程明在重庆市公安局打黑中劳累而死。今日火化。请珍惜生命。”头脑嗡地一下仿佛炸了，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抖，“程师兄身体那么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失声地叫出来了。赶紧拨通汤师兄的电话，急切地询问：“这究竟怎么回事？”电话那头传来汤师兄低沉的声音：“我刚参加完程明的追悼会，正在从重庆返回成都的路上。”消息证实了，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夹杂着桂花芳香的空气也似乎令人窒息。
初识程师兄，也正是在桂花飘香的时节，那时我到狮山复习考研。狮山的桂花到处都是，每当金秋，金黄的小花隐伏在绿叶丛中，将浓酽的芳香播撒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一天早上，我胡乱吃了点早餐，斜挎上书包，和众多抢位置的同学一道，急匆匆地往图书馆跑，忽然在新松苑附近看到一位教师模样的人，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西装，拎着一个纸袋，神闲气定，慢悠悠地往宿舍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欣赏步履匆匆的校园晨景。那一刻，我心生羡慕：“我何时才能结束这猪狗不如的考研苦旅，像他一样在校园里优哉游哉地遛达。”
后来，经同学介绍，我认识了这位走路慢悠悠的人，原来是古代文学的一位硕士研究生。我当时备考的专业与古代文学非常接近，于是向他取经。他说话慢条斯理，非常耐心地解答我的各种问题。我当时接近于辞职考研，背水一战，有进无退，当然有些性急，他劝我悠着点，考研是功到自然成的事，急不得。我口中诺诺，心中却暗忖：“你能悠着点，我现在的处境怎么‘悠’得下来！”
考研之后，我留在成都一边打短工，一边等成绩和准备复试。打短工收入极不稳定，于是经济上屡陷困境。万般无奈之下，我向这位仅有几面之缘、并不熟识的准师兄借钱渡饥荒。我来到他的寝室，幸好，他的室友都不在，于是很难为情地道明来意，他二话没说，当场就掏出钱递给我，接过钱那一刹那，我心中百感交集。顺便，我又向他提及考研复习方略。他从书堆中取出一本小32开，红色封面的英汉词典递给我：“你看看，这是我当年备战英语时的工具书，当时对这上面的每一个单词我都通读通记过。”接过词典，和书背相对的那一面的中间部分因经年累月的翻阅而发黑；打开词典，书页已不再平整，显得颇有些皱巴，多处有折页的痕迹，上面到处是铅笔的印记。掂量着这样一本浸透着主人心血和辛劳的词典，手中感到特别的沉。后来才知道，他一直在中小学工作，通过进修完成了大学学业，英语基础并不好，就是通过这样的苦苦磨砺通过了英语的天堑，考研的险关，实现了自己的人生跨越。这次交往之后，我似乎觉得他慢悠悠的脚步之后还有另一种声韵铿锵的人生脚步。
后来我顺利考入川师，忝列万师门下，与他成了货真价实的师兄弟。当时我们为了解决生计问题，有很多都在浪费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到外边兼职，流大汗挣小钱，可这位师兄却沉得住气，鲜有兼职。我当时就挺纳闷，他这么惜时，他都在忙什么？一次，寒假前夕，天很冷，又下雨又刮风，我在图书馆三楼学生阅览室看书疲倦了，信步在大楼上下五层的过道走动暖身，图书馆后荷塘边梅花的清香不时飘过来，令人神清气爽。当来到二楼时，恰遇他从教师阅览室出来：“今天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查资料，真冷啊！”我说：“那把书借出来拿到三楼学生阅览室看，那里人多，有人气，暖和。”他摆了摆手：“论文写作需要太多资料，还是就在里面做卡片方便。” 后来，他的硕士论文做得很扎实，答辩时受到专家的好评。二零零三年五六月间，毕业前夕，他顺利地考入了重庆市公安局，成为众多同学艳羡的对象。得知这一消息，我们既稍感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心血和汗水培育的人生之花应该绽放得如此美丽。他在毕业前夕，即将登攀人生新高点之际，走路依然是慢悠悠的，说话依然是慢悠悠的，但我已经分明感觉到，他再次通过不懈奋斗实现了自己的人生跨越，那“慢悠悠”的节奏之后，是怎样急匆匆的人生脚步哇！
他到重庆市公安局上班后，虽然很忙，但也会抽空回成都参加我们的师门聚会。2004年初夏，他终于回来了一次，但脸上写满落寞。当时我们吃完午餐后到歌厅去吊嗓子，师兄弟们、师姐妹们兴致很高，争先恐后地去唱，他坐在一个角落，默不作声。我们当时强烈建议他作为警察要唱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以展警威，他再三推辞，终究拗不过我们的盛情，拿着话筒，有些别扭、勉强唱完了此歌。我们本想感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警察雄风，未能如愿，但见其表情，只好作罢。我坐到其旁，闲聊道：“你到那边站稳了脚跟吧，嫂夫人和孩子问题都应该解决了嘛。”他叹了口气：“夫人和孩子还在老家，慢慢想办法吧。”我为其出主意：“你如果有机会，争取下派到一个什么派出所去当所长，那可是有相当大的活动空间。”他沉吟片刻：“那也是需要机会和人脉资源的，我可能也不怎么善于搞这一套，还是先干好本职工作再说吧。”这次谈话，我强烈意识到，他在公安局可能并不顺风顺水。他并非公安或政法专业科班出身，要想在工作上打开局面，需要一个较长的适应期和磨合期。再者，他并非有根有底的世家子弟，鲜有贵人相助，只能依靠自我奋斗，此路将异常艰辛。这次交往，我明显感觉到，他那急匆匆的人生脚步遇到了较大阻力，步子慢下来了，但方向依然明朗。
2007年初夏，我从川大博士毕业，远赴浙江工作前夕，他特地打来电话表示祝贺。他有些伤感地说：“当年的师兄弟如今天南海北，再聚不易呀。”我说：“相聚有的是机会。”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们做高校教师真是好哇，好悠闲哪，我们工作太累了！太累了！”我无言。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祝愿他，能有当年考研和考公务员的干劲，尽快在工作上找到感觉。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直到中秋节的下午，当微风送来一缕缕桂花芳香之际，也送来了你的噩耗。上网搜寻你的消息，才知道你连续数月辗转战斗在国庆60周年安保工作和“打黑除恶”专项斗争锋线上，每日工作15个小时，两过家门而不入，最后因过度劳累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献出了自己年仅39岁的宝贵生命，留下了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女儿，以及伤心欲绝的患难妻子。你的一生，是急匆匆的一生，是一位农家子弟寒微却奋进的一生；你的一生，是急匆匆的一生，也是一位寒门学子素朴但洁白的一生；你的一生，是急匆匆的一生，也是一位有责任感的共和国公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一生。
打开朝向西南的窗户，那是重庆的方向，让我燃一柱心香，为师兄的英魂送行吧！
打开朝向西南的窗户，那是重庆的方向，让我洒一杯泪酒，为师兄的英魂送行吧！
师兄，安息吧！
10月初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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