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吐
倾 吐
阳儿：
今天是11月11日，记得上次你给父母打电话的时间是6月13下午，算来已有151天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那次我问你能否到上海来度端午节，你说由于你有朋友端午节会来你家，所以来不了上海。可就是这个时间安排，让你撞上了6月15日的事故……
如果你是在上海度端午节，那完全可以避过那场劫难。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自从那黑色的6月15日以后，我没有过愉快的心情，没有过开心的笑声，整天目光呆滞，四肢无力，写字时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每天醒来后，脑海中就是你二十八年中各个时期的模样。
儿啊！你的身影时刻在我的眼前浮现，你的话音时刻在我的耳旁萦回。我和你妈坐在一起，总是泪眼人对泪眼人。这残酷的现实，我们实在不能面对，所以只有麻木的神经，只有麻木的思维。一天又一天痛苦的回忆，一天又一天痛苦的思念。在煎熬中度时，在煎熬中度日……
每天一次又一次打开你的相册，翻看你的相片，尤其会一次次翻看你搬家时的照片。看到照片中满面笑容的你，每次都是闪过一丝高兴后，便是万箭穿心的痛苦。真希望你能从照片中走出来，再亲切地叫我一声“爹爹”……
儿啊！你走了，你离我们而去了……
再也看不到真实的你，再也接不到你打来的电话，再也听不到你说话的声音，再也收不到你发来的短信，再也得不到你的孝敬情……
我自信是个很坚强的男子，以前人生中的所有打击都很难让我流泪。可这次你的离去完全把我击倒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回想到你以前的一幕幕情景，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夺眶而出。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儿啊。你是我的心头肉，你是我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年丧失爱子，天下哪位父母能够承受！
我回顾自己的人生路，都是坎坷不平。幼时家境贫寒，家庭社会地位低下，饱受旁人白眼。故而从小发奋努力，希望改变家庭状况，虽几经拼搏，谋得衣食之资，终因生不逢时，少年壮志未能酬。转而寄希望于儿女，倾力培养你们姐弟。我大半生劳碌奔波，虽精疲力竭，然而欣喜你们个个争气，都成了有出息之人。特别是在外面工作的三个，更是让我欣慰。看到你五个姐姐都已婚嫁，只有你尚未成家，故急盼你早日婚配，生个一男半女，我和你妈便可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多么美好的前景啊！由于你的离去而发生了根本的改变，高兴变成了悲伤，幸福变成了痛苦，快乐的晚年变成了忧愁的余生……
儿啊！你知道父母的痛苦模样吗？我们现在只有对着你的照片说话，对着照片呼喊你，我们只有用这种方式享受你给我们的亲情。每天睡觉前我们都希望能在梦中见到你，希望能在梦中与你说说话，可是却从未如愿。
是不是你担心父母看到你后会难过，所以你每次都是躲在角落里看我们，不让我们发现你。如果你是这样想，那其实你想错了。我们现在只有在梦中能看到真切的你。梦中见到你时，我们可以把内心的苦闷对你倾诉，如果能这样，我们压抑的心情就会放松很多。好儿子，让父母在梦中看看你吧，让父母在梦中摸摸你吧！我们真的太想念你！
儿啊！你在人间只生活了短短的二十八年，却有十三年是在痛苦中度过。想到你受过的苦难，我的心就难以言表的痛。
一九九七年五月三日，你在理发时被发现右颈部有一个小包，不痛不痒。第二天即到集镇诊所请医生诊治，当时医生说是“淋巴结炎”，说打一支消炎针，明天就会消。可是打针后不仅没有消，而且逐渐增大。接着又是打针，敷草药，吃中成药，都没有效果。后来一位乡村医生对我说“我现在用‘红霉素’给他打两瓶吊针，按理明天应该消一半。如果不是这样，那你就赶快带他到大医院去检查。”可是到第二天只消了十分之一左右。于是我便马上带你到地区级医院作穿刺检查，报告单上写的是“慢性淋巴结炎”，同一天又到另一家医院请地区权威病理医生穿刺，报告单上写的是“增生性淋巴结炎”。我当时并且提醒医生说“会不会是那最坏的呢？”可那位权威医生说“没有发现。”后来我把报告单交给地区医院临床医生看，并说了同样的提醒话，那位临床医生也说“不是那种病。因为那种病的包很粗糙，而你这个包很光滑。”并且说“既然是炎症，那好办，打吊针。”可那时你正在紧张的中考准备时期，所以我让你回家在集镇诊所打针。连着打了一星期，你屁股不能坐凳子，上课时只好用两腿夹着凳子。可受了那种罪以后，还是不见明显效果。因而中考结束后，便马上到南昌肿瘤医院作穿刺检查，这次报告单上写的是“结核性淋巴结炎，建议抗结核治疗后复查。”随后便按结核进行了一个月的吃药打针，也还是没有明显效果。然后又到南昌肿瘤医院连续作了两次穿刺检查，同时又作鼻咽部活检。第二天拿到报告单，上面写的是“鼻咽慢性炎，未见癌。”由于当时医生凭临床经验怀疑是鼻咽癌，所以再作了一次鼻咽部活检，结果仍然是“鼻咽慢性炎，未见癌。”
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先后作了五次穿刺，两次活检，你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穿刺时看到那么长的针刺进你的包内，比刺进我的心脏还要痛。活检时用钳子从你的鼻咽部咬一块肉，我当时眼泪都要流出来。可年仅十四岁的你却没有哼一声。
由于多次穿刺活检，颈部的包块越来越大，像一个鸡蛋一样贴在颈部。所以我当时想：既然作了这么多检查，都说是炎症，那我就坚决抗炎。当即在南昌肿瘤医院买了十支“复达欣”，回到镇诊所打吊针。由于那“复达欣”是高级抗炎药，每支182元，所以第一天的吊针刚打完，颈部包块就消了很多。但随后的效果一天不如一天，不过用完药后颈部只剩下很小一个包块。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时没有带你去北京检查。要是当时去北京，凭他们的先进设备完全可以查出真正病因。这是我最大的失误，我现在只能顿足捶胸。可那时很多乡村医生都说“没问题，不要小题大做。”还说：“现在他那个包块都可以托起来【指包块活动度非常好】，所以不用担心。”
天啊！就因为九七年的阴错阳差，失去了最佳治疗时期……
由于我当时坚信是炎症，所以没有再带你接着去做检查，而是让你去读高中。只是每星期到你住的地方看你一次。
但每次看望你以后，心里总是有很大压力，因为你颈部的那个疱块一直都没有消。
放寒假你回家过年，那天下大雪。可能是冷气体刺激了鼻咽部，颈部的包块又大了很多。由于是过年期间，所以没有去医院看医生。当时家里正好有三剂你发病时买好的没有吃的中药，我和你妈立即把那中药熬给你喝。喝完三剂中药后，包块居然小了很多。
我第二个后悔的就是没有让你继续喝中药。而是相信了一位麻醉医生的话，因为他说“没有听说中药有很好的消炎作用”。
寒假结束后你按时到县城中学去读书。
可几个月以后【大约是五月份】，在左边颈部又生出一个小包，你并且告诉我说“耳朵会嗡嗡响。”又说“学校旁边诊所的医生说是‘中耳炎’，并开了抗炎的药给我吃”。我听后心里非常紧张。但由于当时正在外乡镇搞“土地延包”工作，接着又是紧张的防洪工作，所以我没有立即带你去医院。当然最主要是我没有完全往恶性方面去想。以至又错失了两个月的宝贵时间。
直到你开始放暑假，我便于七月五日带你去南昌肿瘤医院诊治。这次他们又作了一次鼻咽部活检，结果还是“鼻咽粘膜慢性炎，未见癌。”后来临床医生说：“我建议你把那个小包块用手术方法切下作检查，如果还没有发现癌细胞，就一定是慢性炎症，那你就放心，可以用中药治疗，因为治疗慢性炎症中药比西药好。”听了他的话，我便马上让你作了小包块切除手术。
可这次报告单上写的是我最担心的结果：“淋巴组织中见癌巢分布。病理诊断：转移性低分化鳞癌，为鼻咽癌转移所致。”
看到这个报告单后，我和你妈如五雷轰顶，互相搀扶着才没有倒下。
面对这个检查结果，我们只有强制自己振作精神，立即让你住院治疗。
在南昌作了一个疗程化疗后，我即要求转去上海。一番求上告下，
总算住入上海肿瘤医院。
在上海又作了一次鼻咽部活检。这次报告单我没有看到。据后来实习医生【是临川老乡】告诉我，说这次找到了癌细胞。
接下来是痛苦的正式治疗。
连续几十天打吊针，使你后来看到吊针架就怕。化疗、放疗的毒副反应把你折磨得脸色苍白。可你不仅强忍痛苦，还想方设法安慰我们，经常讲一些俏皮话哄父母开心。
为了能照顾你的生活，也为了让我们三人有一个可以放松精神的地方，我们在旅馆租了一间房子。你妈负责洗衣做饭，我负责在医院陪着你，完成医生交付的事。
每天下午医生下班后，我们三个人就一同在旅馆吃饭，看电视，晚上九点以前我陪你回到病房。你在病床上睡，我在一张躺椅上休息。两个月的住院期间，我们父子俩是名副其实的朝夕相处。
看到你小小年纪每天打吊针、放疗，受那样的苦，我心里真是无法形容的难受。但看到你颈部的包块一天比一天缩小，心里又很欣慰。
在医院里，你想得最多的是尽快回去读书。化疗时，医生说要停下放疗，担心你身体受不了。你为了早日回学校读书，竟要求医生对你化疗、放疗同时进行，并说“我能够坚持住。”你在南昌作过化疗，完全知道化疗的毒副反应有多厉害，可你却会提那样的要求，而且态度那么坚决。当时医生都非常感动，我强忍着泪水。只是医生不同意，才没有那样做。
在整个治疗期间，你表现得惊人的坚强。很多大人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你却没有哼过一声。尽管你的身体被折腾得越来越虚弱，但你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我们知道，你是尽力让父母开心。我与你妈也总是忍住眼泪，在你面前极力装得乐观。其实我们三个人的内心都非常痛苦，只是尽力不让对方看出。
有一天，你平静地笑着对我说：“爹，你还骗我说是‘炎症’，其实入院后我就知道我患的是‘鼻咽癌’。因为床前挂的牌子上写着病情，我的牌子上写的是‘npc’,我知道’npc’是‘鼻咽癌’的代号。”听了你的话，我强装笑脸，尽力对你说安慰话。
可以想象，你的内心是多么痛苦。可年仅十五岁的你，却能装出那么乐观的形态，尽力与父母谈笑，为的是要减轻父母的精神压力。
儿啊！你自从患病后，十三年以来你一直是把痛苦藏于内心，笑脸献给别人，在父母面前也不诉说。你一直考虑的是父母和亲人的感受。
有一次你对云儿说：“如果万一我的病不能治好，我就离家出去。因为我若在家里终结生命，父母和亲人肯定受不了那个打击。而我到外面去走完人生路，他们还会对我存有希望，还会认为我活在人间。”云儿是后来才把你说的话告诉我，我听到后心都碎了。
在上海住院治疗两个月后，于九月二十一日出院。那时右颈部还剩下一点点包块。医生说“可能以后会自行消了，不过两个月后再来复查。”还说：“最好到‘斜土路’去坐一个月‘高压氧舱’，那样做会有利于身体恢复。”我根据医生的指点，到那地方已经联系好，可你却坚决要求回家去读书，说“要是那样做，那真要休学”。看到你那么坚决，我和你妈不好再坚持，否则很难达到让你恢复身体的目的，只好依了你。
回到家以后，你不顾身体虚弱，第二天便赶去学校读书。
一个星期后，又带着上海给的药到南昌肿瘤医院搞了一个疗程化疗。那时正是中秋万家团圆节，周围鞭炮声声，彩旗飘扬，可你却在医院承受化疗的痛苦。我买了两个月饼给你吃，你由于化疗的毒副反应，只吃了一点点。打完三天的化疗，你脸色更加苍白。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还是休学回家休息。”你听了后非常生气，夜很深了你还独自一人到医院的花园里走来走去。我把你叫回后，要摸一下你颈部的包块，看是否有变化。你把我的手挡住，以谈判的口气对我说：“我让你摸，你就得答应让我去读书。”看到你那企盼的目光，我眼泪都要流出来，这是多么优秀的孩子啊！我只好同意你去读书。第二天，你从南昌直接去学校，我回到家里。只是每隔几天就去你住处看你一次。
两个月后到上海复查，医生发现右颈部的包块还没有完全消。说“现在只有手术摘除，否则三个月后就摘不下来。”听了医生的话，我只好又让你住院做手术。
可一个星期后，手术医生告诉我：“切下的包块经过活检，结果是阴性。”他并且说“所谓阴性，就是说没有转移。”
我后来问南昌的医生“为什么会是阴性”，他告诉我：“由于照了很多光，那剩下的包块就像是枯死了的树枝。”
也就是说，这次颈部手术本来可以不做，大不了只是颈部有一个小包块。而因为做了这次手术，不仅不得不休学一年，还使颈部留下了一块凹陷。但我怎么敢不按医生的意见去办呢，而且是四个医生一致的意见。
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啊！
由于放疗期间医生用了大剂量照光，造成照射野区肌肉萎缩，再加上手术留下的颈部凹陷，使你原本漂亮的容貌大打了折扣。
儿啊，你本是非常漂亮的孩子。刚到医院时，我听到护士们私语：“这孩子真漂亮。”旅馆的女工作人员也对我说：“你儿子长得真漂亮。”
如果不是万恶的病魔让你的容貌变差了很多，你一定会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如果是先天容貌不如人，尚可平淡面对，可你是从美男子的层面而跌落。面对陌生人的异样目光，内心是何等的痛苦。
由于病后的容貌，你十三年来都处于自卑之中。看到自己的同龄人都成双成对，而你仍是孑然一身，可以想象你内心是多么难过。放疗后遗症使你张开受限，颈部活动度远不如常人，唾液腺受损，整天口干，牙齿受伤经常疼痛。这种种痛苦你从不向别人流露。在父母面前也不诉说，为的是不让父母担心。但我却完全知道你所承受的苦难，因为自从你患病后我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资料，只是我无法替你分担痛苦。唯有经常对你提醒应该注意的事项，但又不便太频繁地对你说，因为怕勾起你伤心。
你白天在人前显得很乐观，我猜想在夜深人静时你一定是独自舔着内心的伤痛。
虽然十三年来父母活得也不轻松，担心你病情复发，但其痛苦远不及你本人的十分之一。
面对如此不公的命运，你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奋力拼搏。
为了增强体质，你在房间里放着体育器材，天天坚持锻炼。
你凭着先天的智商和自己顽强奋斗，应届那年考上了本科。毕业后凭自己扎实的专业知识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并很快成了公司的骨干，成了老总的爱将。你给美国、土尔其、越南设计了发电设备，今年三月还亲自到越南的那个发电站指导工作。
在积极工作的同时，还立志提高自己的学历，于2008年冬考上了浙江大学的研究生。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你的身体，考上研究生这样的大事你都没有告诉父母。你原准备等到今年冬拿到毕业证时再对父母说。
你随后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还挤时间学汽车驾驶技术，于今年一月拿到了“驾驶证”。
你把时间安排的紧紧的，不浪费一刻光阴。
你的同事说“他在浙江大学的每次考试都考得很好。”
你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大家的称赞。公司的老总说你是“可以打120分”的人才，同学和同事说你才华横溢，爱神终于向你伸出了温暖的手。
正当你要展翅高飞的时候，万恶的上帝却把你带进了天堂……
我怒问上帝：你为何这样无情？难道真是天妒英才？？？
我非常痛惜的是，大剂量的放疗虽然根治了癌症，却使你的下腭和颈部肌肉萎缩，食道变小，以至6月15日吃饭时，咽喉被一块牛肉卡住引起窒息，因抢救不及时而离去……
儿啊！以前我总是担心你病情复发，可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被夺去生命。尤其伤心的是，你离开之前连一句话也没能对亲人留下……
我现在只能在对你的回忆中度余生。
回忆你小时候天真可爱的情景时，会闪过一丝笑意。
回忆你在医院治病的日子时，心里比刀绞还要难受。
年仅十五岁的你，正是热情奔放的时候，却每天面对医生和病人的面孔，面对放疗机器和药物。在医院里的唯一娱乐是父子俩在病床上下象棋，为了使你有一点高兴的心情，下棋时我故意让着你。
做颈部手术时，你心里肯定很紧张。但你为了安慰父母，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到你被手术车推进手术室，我和你妈魂不附体。我们在外面度秒如年，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只能在医院的走廊上不停地来回走动。140分钟后终于等到医生出来告诉我“手术非常成功”，压在心上的石头才算放下。
你从手术室出来后，仍是全身麻醉状态，没有思维。只有那时你才没有强装笑脸，而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哭。我和你妈哭着哄你：“儿啊，别哭别哭，爹妈在你身边！”你的病床边围满了器械：心电图机、吊针架、吸引机、氧气瓶，我便寸步不离陪在你身边。直到第二天你才清醒过来。每每回想到那时的情景，我和你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十天后，你出院，我们回到家里。
随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复查。
每一次复查，我们心里都提心吊胆，生怕被查出问题。
终于走过五年复查路。
2003年你平静地对我说：“爹，今年我不再去复查，因为我已经查过五年。”我听了后，心里非常难过，因为你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些年你一直担心自己的病，一直在查看这方面的资料。每次复查你心里一直都不平静，担心病情复发，你的乐观形态是装给父母和亲人看的。
想到这里，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默默地点头，同意了你的意见。
2005年，你大学毕业，在杭州找到了一份施展你才华的工作。
从此你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工作和学习上，决心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学历，向世人展示你才子的风貌。
你花了很大精力在杭州买了一套房子，办好了所有证件，搞好了简单装潢，买来了一应家具，装好了两台空调，于去年10月2日搬进了新居。
搬家的时候你是那么高兴，脸上笑开了花。
是啊，怎能不高兴呢！经过奋斗，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那是你自由活动的空间，那是你结婚的洞房，那是你生儿育女的地方，也是我和你妈享受天伦之乐的欢聚之处。你准备在结婚前再搞一次精装潢，并计划改装结构，留一个房间给我和你妈住。
你买房子承受了很大的经济压力，所以我和你妈尽力劳作，打算为你多积蓄点钱，减轻你的压力。虽然你多次对我们说：“不要太节俭，不要把嘴巴节俭出血，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我们也知道你是真心实意要求我们不要那样做，但因为你是父母最小的孩子，又受过重伤，所以我们总想为你多作些奉献。况且为自己的儿子作奉献，我们心里感到很幸福。
可你在那新房子里还未住满一年，却把它交给我……
我要那房子有何意义！看到房子里的每一件东西我都撕心裂肺……
办理“房产证”户名变更时，我四肢无力，时刻感到眼前发黑。
以前每次看到你颈部的疤痕，虽然心里非常难过，但马上又会在心里说“破相之人能够长命百岁”。有一年你寒假在家，我故意对你说：“臭小子，被你一个人拿去了一栋乡下房子。”【其实我是用另一种方式安慰你“我花了那些钱把你的病治好了，你不要再担心自己的身体。”——然而我自己却一直在对你担心。】你马上引用李白的诗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听后高兴地说：“好儿子，讲得好！”
可是现在你在哪里？
儿啊！我不要“还复来”的千金，我只要我亲爱的儿子！！！
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不要你给我们钱财，只要你给我们欢乐，只要你让父母抱着孙子享受亲情，只要你给父母养老送终！
亲爱的儿子，这是父母最基本的要求啊！你为什么不能满足我们呢？你为什么要狠心丢下我们呢？
儿啊，转念一想，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离开父母，舍不得离开所有的亲人，舍不得离开这个你可以大显身手的世界。也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对父母尽孝，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陪着亲人共享亲情，有更多的时间发挥你的才华。看到你最后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完全读懂了你的心境。怎奈上帝无情，残酷地把你带走……
想到你受了那么多苦难，我就犹如万箭穿心。以前想到时虽然心里也难过，但看到欢蹦乱跳的你时，尚可用“贵人多有难”来安慰自己。现在你离我们而去了，我们再也看不到你，怎不叫我们撕心裂肺。
你的姐姐们都哭着要我不要沉浸在悲痛之中。我也知道不能回到
虽然你从读大学以后，十年来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你每个星期六都会给我们打来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我们就感受到了亲情。可现在我们到哪里能再听到你的声音……
每年我生日那天，你们姐弟都会给我打电话，去年你打了电话还发来短信，今年却没有听到你的祝贺声。
每年回家你都会给我带来烟酒，今年我却受不到你的亲情。
每年春节你都与父母在一起团聚，今年春节我们去哪里把你找寻。
儿啊！自从你患病后，我把自己的心都拴在你身上。每次复查时，我不仅是凌晨两点去医院排队，而且暗暗祈祷神灵，企盼千万不要查出问题。为了你的健康，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置于不顾。你妈和你的姐姐们都为你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尽管我们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财力和精力，还是没有留住你的生命……
儿啊！你走了，你离开了我们……
前面的路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劳累，再也没有工作的压力，再也没有陌生人异样的目光。
现在你脱离了苦难，现在你一定恢复了你本来的漂亮容貌，一定是一位健康的帅小伙。
你的人生旅程虽然短暂，却留下了闪光的轨迹。你虽然像流星一样一闪即逝，却有过耀眼的光芒。
你永远活在父母、亲人、朋友、同学、同事及所有了解你的人的心中。
不要牵挂父母，不要牵挂亲人。
你是父母和所有亲人的骄傲，我们为你自豪！
儿啊，求你来生还做我的儿子，我们父子再相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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