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日报9月18日一版《红柳，永远扎根在雪域高原》
红柳，永远扎根在雪域高原
——追记陕西省因公牺牲的优秀援藏干部、噶尔县委书记张宇
本报记者 孟民 王兵
张宇走了。他走得如此匆忙，没有来得及向藏民告辞；
张宇走了。他走得如此突然，没有来得及给县乡干部道别；
虽然他不辞而别，虽然他没有述说自己的功绩，虽然他没有留下豪言壮语，但海拔 4500米的雪域高原记得、狮泉河两岸的藏汉人民记得、县境内唯一的 219国道两旁茂密的红柳记得，这里有一位陕西硬汉抛洒的一腔热血，这里有一位热爱藏族同胞的热血男儿的艰辛付出，这里有一个优秀援藏干部书写的民族团结的感人故事。
张宇离开了曾经战斗、生活和工作了两年多的雪域高原，离开了被他称为亲人的藏民，离开了与他并肩战斗的兄弟姐妹。他在藏族同胞的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在噶尔县采访的日子里，记者每时每刻都被张宇的事迹感动着，激励着。
一株红柳就是一道风景，苦干几年要让荒滩变绿洲
从飞机上俯瞰阿里噶尔县，棕褐色的山脉绵延在白云间，光秃秃的大山没有棱角，如同黄沙流动后凝固一般，大地上如同一位画家不经意地抛出一笔褐色，同一个底色，同一个色彩，看不到绿色，难见清流，仅有的一条黑色油路伸向县城，这让初识阿里的记者心生敬畏。怪不得有人称这里是“生命禁区”。
阿里地委与噶尔县城同处噶尔县狮泉河镇，被称作“世界屋脊的屋脊”，外界赋予了阿里很多或美好或奇幻的色彩。在这片高原上，神山冈仁波齐被誉为“万山之祖”，佛教、印度教、苯教同时视之为“世界中心”。
然而，这块平均海拔 4500米的地区，由于高寒偏远，很少有人涉足。
当记者走出机场时，开始出现高原反应。县上来的领导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说这里是一个“慢城”。从昆莎机场驱车 50公里，就到了狮泉河镇。
狮泉河是藏语“森格藏布”的意译名称，这条河流发源于冈底斯山的西北麓，因为源头的地形非常像一个狮子口，一股温泉从狮子口中汩汩涌出，所以这条河就称为狮泉河。这个因狮泉河而得名的小镇，曾因建设过程中砍伐红柳而黄沙漫天。在通往县城的路上，记者看到了道路两旁一拢一拢的红柳，一抹抹的绿色让这个秃山怀抱的小镇有了生机。车驶进狮泉河镇，小镇的设施与内地的城镇别无二致，各项设施一应俱全，藏族、汉族人的商店、餐馆等临街而开，路边楼房、平房错落有致。尽管狮泉河镇并不大，但在群山环绕的雪域高原上却显得格外繁华。
采访中，当地人提及最多的当属红柳。红柳是阿里高原上最普通、最常见的一种植物。红柳的根扎得很深，触须伸得很长，最深、最长的可达 30多米，汲取水分，顽强生长，抗风拒沙。在干涸的荒野上，无声地繁衍着，根茎在大地的深处，吸收着盐碱中的层层苦涩，化解土壤中的盐碱，迎来绿色的种子。长期在这里生活工作的干部群众，将红柳作为他们生活在这片神秘土地上的共同精神支柱。
据当地藏族干部讲，50年前的狮泉河镇是一望无际的红柳林，面积达1万公顷。1971年，仅狮泉河镇东西长15公里的狮泉河两岸，红柳面积就在 4000公顷以上。红柳长势很好，即使当时用来拉货的东风车行驶在林中，也只能看到车顶。农牧民的牦牛跑到红柳林中要找好几天才能找到。由于恶劣的自然环境条件限制，当时居住于此的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采伐红柳，用做燃料。
上世纪90年代，阿里地区高度重视保护高原生态，多渠道解决阿里干部群众的燃料、取暖问题，在狮泉河盆地实施植树造林防风固沙工程。虽然如此，县城的树木还是稀少，城外更是难见绿色。
藏族出身的县林业局局长汪发珍回忆说：“张宇书记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抓绿化。他曾说，用几年苦干要把荒滩变绿洲。他先从栽植红柳开始，提出了‘大水大绿’的思路，选择了 8处 500亩沙滩栽植红柳，他亲自把关，从临近的扎达县、日土县选购红柳和班公柳，在县城和通往县城的景观大道两侧 5公里范围内栽植。去年春季，野外风沙大，我们在沿线搭起了两个帐篷作为指挥部，张书记每天到现场，挽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干，鞋里灌满了沙子，他不在乎。他开玩笑说，袜子、脚底磨破了不要紧，而耽误了栽树季节要等一年，我们等不起啊！就这样，两个月时间全县就栽了 5万株红柳。”
8月30日，汪发珍领着记者来到景观大道上，放眼望去，路两侧百余米范围内栽植的红柳郁郁葱葱，已成为狮泉河镇的一道风景。“以前年年栽树不见树，今年的成活率在95%以上，这些都饱含着张书记的心血。”汪发珍说。
建蔬菜大棚，让更多藏民吃上便宜的鲜菜
把藏族同胞当亲人，让狮泉河重现亮丽风采
“张书记与我们藏族干部就像亲兄弟。他下乡，每天都要把走访的藏民情况一一记录，交代我们办理，过一段时间还要过问落实情况。大家都说张书记是个大好人。”藏族干部、噶尔县委办主任普布加措说。
下乡，每每看到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张宇就要走进去看一看，见到藏民老人，他用集训时学会的藏语热情地打招呼，见到老妈妈就说“姆哪”，见到老大爷就叫“波哪”。藏民中握手抵额头是亲近的意思。张宇第一次走进藏民家，握着藏民粗糙黝黑的双手就与他们抵着额头，嘴里说：“确亚确亚（意思是你好）。”见此情景，藏民们一下子接纳了这位远道而来的汉族干部。
进村落、到民居、入羊圈，看到这位朴实的汉子，藏民们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全县最远的村子距县城 200多公里，最近的也在 50公里以上。张宇下乡一天，满脑子装的都是藏牧民的生活困难、放牧草地的生长情况。一次晚上 11点多，县发改委主任接到张宇电话让他很快去，他说这么晚了有啥急事吗？等他站在张宇面前时，竟被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通。这一件小事，很快传遍了县级部门。以后，路过援藏干部房的人们，时常会看到张宇房间的灯亮到深夜。
以前，噶尔县城所在的狮泉河镇的卫生，用“脏、乱、差”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张宇到任不久竟破天荒地提出了“打造西藏最干净城市”的新目标，一时在县城掀起波澜。除拆除镇区入口处的棚户区外，他亲自指挥将县城民房统一成藏式风格。他拿出援藏资金，将城市管理执法人员由 8人扩编到 24人，把环卫工人从 40人增加到 80人，人均工资由 650元提高到 1080元，为其购买了压缩式垃圾处理车，在街头建起了环卫工人休息室，筹划举办了噶尔县历史上第一届环卫工人节。他亲自将县境内唯一的219国道卫生保洁划段包干给各支部，每个周日党员义务上路捡拾垃圾，没有一个人发牢骚。
正在街头保洁的藏族环卫工人索南吉宗提起张宇满含感激，她说：“半年前我还在放羊，现在当了环卫工人，工资不少。张书记既给我们送棉衣，还送手套和棉鞋，我们打心眼里佩服他。过去的街道与现在不敢比，现在到处干干净净，每天轮班保洁，这才是藏西真正的干净城市，多亏了张书记的一片苦心，他走了，但我们藏族群众永远也忘不了他。”“张宇之所以这么干，就是为了缩小这里与内地的差距，就是为了改善藏民的生存条件，为了当地加快发展。说到底，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是一种公仆情怀，是对党忠诚的崇高品质的体现。”阿里地委组织部副部长杨孝武说。
自家的事是小事，民族团结大于天
噶尔县总人口不到两万人，藏族占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搞好民族团结，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张宇心中时刻想着藏族同胞，唯独没有他自己。”田建文回忆说。
2010年8月12日，初到噶尔县的张宇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常年难见雨滴的阿里大地，短时暴雨如注，狮泉河镇佳木河突发洪水，洪水裹挟着砂石横冲直撞。瞬间，砂石河堤在洪水肆虐中垮塌，洪水犹如一头猛兽冲破河堤向县委大楼和居民住宅狂奔。闻讯，张宇立即带领县级机关干部冲向一线。他挽起裤子，拿起铁锨装沙袋、背起沙袋堵缺口。在扔沙袋时，一脚踩空滑入激流，被同行的干部一把拽住拉上岸边。大家劝他休息一下，他却说，群众生命难保，谁也休想歇息。在他的带领下，抢险干部干劲十足。经过一天奋战，傍晚时分，缺口终于堵上了，肆虐的洪水乖乖顺着河道流去。而张宇仍不放心，他打起手电筒，带领其他干部沿河堤细细巡查，生怕哪里发生决口。等返回县城附近时已近深夜，其他干部督促他回去休息，而他却说，险情没有解除，你们让我回去我也睡不着，万一再发生决口怎么办。就这样，他一直在河堤边坚守到天亮。
正是张宇视藏族同胞为亲人，把藏族人民的安危当成自己的安危，这种舍己利人的公仆情怀，使他在平凡的岗位上赢得了藏族群众的赞誉。
张宇的妻子马超一回忆说，张宇第一次说他要援藏而且一去三年时，她很纠结，她爱自己的丈夫，两人结婚十多年来一直未长时间分开，希望他留在身边，但丈夫有着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想到这些，马超一没有阻拦，而是用“好男儿志在四方”来激励丈夫。
家里事张宇顾不上，但是藏族同胞的冷暖常记挂在心头，他尽力为藏族同胞办实事、办好事。
2011年 5月初，张宇来到孔繁森小学调研时，听说 3个藏族孤儿在这里上学，生活比较困难。张宇便来到孩子们的宿舍，看到他们单薄的衣服，瘦弱的身躯，忍不住直抹眼泪，他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动情地说：“你们就是我的孩子，好好学习，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受冷挨饿了。”张宇从口袋里掏出 2000元钱交给校长，再三叮咛学校一定要照顾好孤儿们的学习生活，他还会定期来看望孩子们。
在学校，他还了解到，由于历史原因，教育事业发展缓慢，全县仅有的一所县属小学，师资力量薄弱，学生学习成绩不高。张宇得知后亲自协调将学校老师选派到宝鸡市的小学进修深造。他大胆提出了在宝鸡市新建藏族学校的远大设想，当时得到远赴西藏慰问援藏干部的赵正永省长的赞同。“虽然由于政策原因没有建成，但张宇满腔热忱为藏族同胞服务的精神可见一斑。”市教育局一名干部说。“教育援藏真正援到了根子上，张书记为我们藏族同胞奠定了发展的根基。”藏族干部、噶尔县县长索朗次仁说。
莽莽原野，红柳簇簇。每株火红色的枝条上，长出了一片片绿叶，顽强地开出谷穗样细密的花朵，一簇簇向着太阳微笑，迎接阳光雨露的滋润。
这，不就是张宇的精神在噶尔县、在阿里、在西藏、在三秦大地上的展现吗？
这，不就是张宇视噶尔为故乡、视藏族同胞为亲人，忠诚守护祖国领土的见证吗？
辽阔无垠、人烟罕至的戈壁滩，在白云飘浮、威严冷峻的雪山前，在野驴漫步、黄羊疾奔的草原上……红柳伸向蓝天，把勃勃生机铺展于苍茫大地。这，不正是张宇奉献精神在狮泉河的闪现吗？
啊，高原红柳，让我们记住了陕西汉子、陕西省援藏干部——张宇。
没有土壤，也就意味着没有可以耕种的土地。在采访中，记者一天曾行程300多公里，沿途罕见土壤的踪迹。
一公斤白土豆 10元，一公斤红土豆 14元，一碟子大青菜 25元，一公斤大葱 20元……这不是天方夜谭，而是记者在市场上看到的价格。吃上新鲜的蔬菜，对当地藏牧民来说是莫大的奢望。由于当地仅产青稞，蔬菜全靠外运。“噶尔县年降雨量 69毫米，除过 8月份以外，全年几乎不下一滴雨，种菜难上加难。加之距拉萨市 1700公里，距新疆叶城 1064公里，县上的蔬菜大多来自拉萨、新疆、四川，菜价太高，不少人可能几天吃不上一盘菜。”藏族县长索朗次仁说。
张宇到任发现这一问题后，他几个晚上在思考，与农牧局的同志挑灯研究解决藏牧民吃菜的问题。
2011年，他提出了建设蔬菜大棚的想法，当时就遭到一些干部职工的反对。有人说，在噶尔种菜如同在石头上播种，花钱费力白忙活。但张宇就是不认这个理。他冒着风险，顶住各方的压力，不仅从宝鸡请来技术人员，还挑选了适合高原种植的菜种子。在县城辟出一块地，从50公里外买来黄土，搭起了钢架子蔬菜大棚。他开始试种菠菜、小油菜、西红柿，由于土壤没有熟化，结果种植的两大棚蔬菜不是没出芽就是腐烂。他与技术人员蹲在棚里反复研究，寻找病根，再次试验。这次试种的芹菜、黄瓜、麻叶白菜全部成功，令张宇欣喜若狂。此后， 10座大棚全部种上了当地奇缺的鲜菜，张宇抽空就钻进大棚精心伺候这些“宝贝”。“大棚菜试种成功，使狮泉河镇人民吃上了当地新鲜蔬菜，虽然产量不是很高，但它对当地菜价起到了很好的平抑作用。张宇从提出试种到推广大棚菜，不仅在噶尔县，在阿里历史上也是一个创举。看到当地产的蔬菜，我们就会想起张宇，想起这位优秀的县委书记。”陕西省第六批援藏工作队领队、阿里地委委员、行署副专员田建文说完这段话，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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