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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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观同志从天堂上给林左鸣的来信

发布时间:2011-07-02 12:38:53      发布人: 公益事业
林左鸣总经理:您好!
我来到阴间已近两年了,承蒙您的抬举,开始时,在阴间我位置窜升得很高,自己也有点飘飘然,而且眼看就要爬上天堂的阶梯了。但是这几七一过,除了您从阳间派来的几个几个抬轿子的,那些阴间的小鬼根本就不买我的帐。把您给我封的那些巨型头衔(那些抬轿的把这些头衔制作成了巨大的氢气球)都打上了XX,并且放了气,这些氢气球带着我眼看就要升到天堂的台阶上了,就开始下坠了,我伸手使劲向上抓也够不着,就差1mm啊。我喊那些小鬼帮我一把,没有一个小鬼理我啊。现在我已经坠到了地狱门口了。请您赶快来救我啊!
我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断地向那些小鬼们打听,我怎么就离天堂这么近了,就上不去呢?这还要坠落到那里啊?那些小鬼都向我瞪眼,也不理我,后来有个小鬼不耐烦地对我说,你想想吧,你在人间做的事,还有人间那些抬轿子的给你带来的巨型头衔,你带着合适吗?你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在人间做的每一件事,天都在看着,噢,你是信马克思的,也就是马克思在看着,你做得怎么样,来到这里能占个什么位置,要看你在人间做的事,与后人给你的评价是不是一致,这个比率的真实性,决定了你在这里的位置!听了这话,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啊,想啊,反思我这一生,反思你给我带来的这些巨型头衔,终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因此写此信向你汇报,请求在人间去掉给我走后册封的所有头衔,包括“中国航空发动机之父”、“九个第一”、“ 优秀共产党员”等等,搬走给我竖立的塑像,让我在阴间有一个适合的座位,不要再到处飘啊飘的,没有着落。
下面我一件一件事向你汇报,希望你能满足我的要求:
一、 关于“九个第一”
a)    关于“组建了新中国第一个航空发动机设计机构”
这是个不真实的说法,1956年涡喷5和歼5成功仿制后,同为四局生产技术处长的我和徐舜寿同志非常激动,当时王西萍局长、段子俊、徐昌裕副局长等局领导经常下去,也了解了六个大厂的情况,听到了下面的反映,感觉可以开始着手进行自行设计我们自己的飞机与发动机了,就酝酿组建成立中国自己的飞机与发动机设计机构,但是当时我们的设计力量十分薄弱,而且比较分散。就决定集中力量,先组建飞机与发动机设计室,而后逐步发展再待时机成熟建立研究所。在考虑人选时,征求了我与徐舜寿同志的意见,徐处长满腔热情地同意了,他在处长的岗位上就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设计飞机的理想,并一直在帮助飞机厂进行飞机技术指导;我就考虑,这次要搞的是喷气发动机,我在学校和留学时只学了一点活塞式发动机的知识,而且主修的是齿轮设计与制造,回国后近十年时间基本是在学校教书和在机关做工作,基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俄语也不行,和苏联专家沟通困难等因素,就没有表态。这样就有了1956年8月2日的四局“四快*一号命令”,其中任命了徐舜寿、黄志千、叶正大同志任飞机设计室主任、副主任设计师和任命虞光裕、张世英(就是你在南航上学时的老师)为主任、副主任设计师的决定。并且这些人都立即到位开始了工作,当年9月12日在112厂厂长会议室召开了“关于开展飞机、发动机设计工作座谈会”,徐舜寿同志做了记录。我也出席了那次会议。当时会议由徐昌裕副局长主持,油江副局长和空军订货部、四局、112厂、410厂等单位的八位苏联专家,以及112厂的熊副厂长、410厂的程副厂长飞机设计室的徐舜寿、黄志千、叶正大、发动机设计室的虞光裕设计师参加了会议。会议主要围绕着徐舜寿主任设计师和虞光裕主任设计师的建设二个设计室的方案来进行的,他们分析了国内的人员、设备、条件和能力等方面的情况,提出了具体的工作方案,其中发动机设计室虞光裕主任设计师拿出了打印的书面计划方案,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当年一起出国的,并回国后一起在华东空军航空工程研究室共同工作过的同事,当时这个研究室集中了当时中国能够集中起来的几乎所有航空技术人才。而且后来他们在工作中的联系也都没有间断。确实,虞光裕是学飞机的,而且在英国时参与过当时的与英国合作设计飞机的工作。当时成立111厂时,原定是修理飞机的才把他分到了那里,后来计划调整了,111厂改为修理发动机了,他就被领导留下了,因为他知识水平和学习能力都非常强。从111厂修理喷气发动机到410厂仿制喷气发动机,他都做出了出色的工作,这也是他被任命的原因。
我是1957年3月到发动机设计室的,主要是因为当时虞光裕同志不是党员,提出了有些工作不方便,希望党派一名像徐舜寿那样的党员专家来做领导,他专心做具体工作,还有就是张世英同志被五院选走了,去搞火箭发动机了,发动机设计室人员缺乏。调我的时候,我还顾虑重重,担心干不了,也有不想去沈阳意思。还是虞光裕同志帮了我,让我放心,所有的技术工作他来做,我只做领导,不管或少管技术。这样我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到了沈阳,做发动机设计室主任,虞光裕同志做副主任兼主任设计师(也就是总设计师),而且这是没有书面任命的。我去的时候,虞光裕他们已经在开始实施他们的工作规划了,技术干部陆续进来了,办公地点也有了(在410厂装配车间三楼),喷发1的总体图纸也出来了,派出到北航培训的设计人员也学了一半了。我来了只是接手了一个现成的设计室的领导工作而已,而且是行政领导。
至于后来到六院二所(也就是现在的606所),技术方面的工作也基本上都是虞光裕同志抓的。所以这个“组建了新中国第一个航空发动机设计机构”帽子我带着实在不合适。
b)    关于“创建了我国航空史上第一个发动机试验基地”
这个说法就更不对了,我在口述自传中已经说了,试验基地是刘苏、苗逢润和虞光裕同志抓的,规划是虞光裕同志搞的,他在设计室的规划中就提出了搞试验基地的规划了,而且整个六院二所(606所)的建设规划都是他主持搞的,而且是他自己做的建设工艺总包,这在606所所史中已经有叙述了。这个基地建设的实在不容易,在建设期间国家调整计划时,我还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意见,差点把这个试验基地搞残废了,比如,空压站和全台压气机试验台,也是虞光裕同志在听说后,提出不同意见,并在刘苏所长的支持下,采取措施争取了上级的支持,挽救了试验基地,这才有了101-2号那个简陋的全台压气机厂房。你看这试验基地能算在我头上吗?
c)    关于“我国第一型喷气式发动机——喷发-1A发动机”
前面我说过了,我到设计室时喷发1的设计总图已经出来了,后来改为喷发1A时,主要是根据与徐舜寿他们的要求提高了推力,总方案并没有做大的修改,而且详细的设计工作都是虞光裕同志领导全室同志们完成的,所有图纸都是他签发的。期间我被他们的敬业精神所感染,在沈阳的时候我都与他们一起加班,听汇报,但主要是学习,是看资料,因为我不太懂喷气发动机,只好做一些辅助工作。在这期间我还去苏联和东欧国家出国考察航空发动机工业好几个月时间,到首飞上天后我才回到沈阳。八一厂拍电影时我就没在家,7月26日首飞那天我也没在沈阳,首飞时现场技术指挥就是虞光裕配合徐舜寿同志完成的。到8月6日开庆功会时我才回来,大会上汇报发言的是我,本来是应该虞光裕同志去的,他说你是主任,还是应该你去。后来设计“红旗2”发动机也是虞光裕同志主持的。因为当时的任务很多,特别是五院下达的仿制火箭发动机的任务来了,指定要我负责,我就带一些人去搞火箭发动机仿制了。由于这二项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1959年发动机设计室被四局评为“全国工交财贸战线先进集体”,去北京参加“群英会”的就是虞光裕同志,这也能说明主持设计“喷发-1A”的是虞光裕同志而不是我。
d)    关于“改型并成功装备部队的我国第一型涡轮喷气发动机——涡喷7甲发动机”
这件事是六院二所成立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按六院的意见,做反设计,摸透米格飞机与发动机,我过问了,但是技术上主要是虞光裕同志在抓,后来陈及恒同志提为副总设计师后,分工由他来抓。其中的设计上的重大更改――空心涡轮叶片,是董绍庸同志提出的。记得是1964年在六院一所召开米格21的改进改型会议上,飞机方面这样记载着当时的情况:“如大家都同意双发这个方案,我再提一点,能不能把815发动机低温涡轮的结构,改用空心气冷叶片的高温涡轮结构,这样,发动机的推力可进一步得到提高。”董绍庸最后提出。
“董工这个问题提的好!这个问题过去我们就考虑过,只是,高温涡轮所用的空心气冷叶片研制难度很大……” 发动机所总设计师虞光裕说道。
“对,这个叶片的研制,就是在国外也是个高难的问题……”与会者议论纷纷,对这项改进都心存疑惑。
“这个任务交给我!”突然会上有人大声说了话,“我可以跟我们徐院长立下军令状,我保证按发动机所研制的进度,搞出空心气冷涡轮叶片所需的专用新型耐热合金材料!如有虚言,我荣某甘愿把脑袋挂在二所的大门上示众!”
与会者一惊,举眼望去,见是六院总工程师室荣科同志。
“好,你有这个勇气,我也有这个决心。只要有材料,这个发动机我不把它改好,我也甘愿把脑袋挂在所的大门口!” 虞光裕也来了劲头。

这就是当年歼8飞机立项前的会议真实的记录,后来被行业中传为佳话的一段真实历程。后来虞光裕和荣科同志紧密配合,在中科院金属所的师昌绪同志的全力支持下,六所、410厂和金属所通力配合,制造出了空心涡轮叶片,改好了发动机。现在你们把这顶帽子带在我的头上,让我怎么承受得起?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荣科和虞光裕同志?
e)    关于“改型设计了我国第一型涡轮风扇发动机——涡扇5发动机”
这是文革前二所的三大型号任务之一,所里有明确的分工,这个型号是分工虞光裕同志抓的,我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个就不说了,所史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f)    关于“组织自行研制了我国第一型大推力涡轮风扇发动机——涡扇6发动机”
这个型号的代号为“910”立项时是确定我是第一负责人,袁美芳和李志广是第二、三号负责人。整个方案设计和技术指标都是我确定的,是文革前二所最重大的型号。但是,这个型号先天就不足,主要原因是我这个技术负责人,盲目听信和追求高指标,不顾国情,也听不进不同意见,以至于设计图纸出来后,加工极其困难,进展缓慢。后来文革初期,我被打倒后,虞光裕同志接手时,难以继续进行研制。听说1968年“910”转战株州时,虞光裕同志为了纠正我留下的错误,带着设计人员日夜突击,反复计算,大的错误就修改了二十多处,小的无计其数,才有了后来能够试制下去的“910”。是的,那个时候我有私心,虞光裕同志文革前的工作成绩出众,航空发动机的每个成就几乎都与他相关,我却一项都没有。所以在确定“910”方案时,我就没有要他参与,我想自己也能干出点成绩来。但是,总是事与愿违,真正到干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难担大任。后来虞光裕同志牺牲了,我赖以支撑的支柱没有了,出来工作以后,我就以李志广同志担任总师为名,尽量少地去管“910”的研制工作,而是去做管理工作了。做管理工作,我也做得不太好,担任410厂总工程师,我不如程华明同志,担任606所革委会主任(所长)我就更不如刘苏同志了。和410厂的同志合作没有搞好,又因为在厂所合并问题上和试验工厂搬迁问题上得罪了606所的广大职工,只好出去养病,去找部里的领导要求调离606所。我也知道这是在逃避矛盾,但是这也是自己的能力不及吧,失去了技术主帅的606所,我是根本没有能力去掌控,更不要说带领这支队伍去攻坚了。
后来“910”下马的时候,在那次会上,发动机局段昌平副局长(就是你那位恩师)让我讲话,给所里的同志们一点鼓励,我在那里只能首先检讨我的问题,我在“910”上犯的错误,并讲了那些年来606所的同志们取得的成绩,但是这些成绩的取得都是李志广总师带领这个团队克服重重难以想象的困难,遵循他们的老总师虞光裕同志的制订的道路走过来的。在那次会上我就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如果虞光裕总师还活着,“910”决不会是这个下场,也许早就装备部队了。对此我实际上心里是认同的,但也是当时以至于在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勇气承认的。
这就是我在世的时候唯一的主持研制过的型号,我却因为技术和管理能力有限,半路就离开了,研制期间的几次转场,我都没有参加。对此型号,我也只有心痛,只有无能为力。
 
g)    关于“建起了新中国第一支航空动力设计研制队伍”
这个题目我是担负不起的,从设计室成立开始,这支队伍应该说是虞光裕同志拉起来的,开始建立设计室时,从总体规划、机构设置、人员调配、人员培养、科研目标的制定都是虞光裕同志一手抓起来的,开始时我在四局生产技术处任处长,具体工作上我是给了他不少的支持,但是具体工作都是虞光裕同志抓的,他在航空工业的技术人员中有着非常广泛的人脉关系,从国内和部内各方面调集来的技术人才,都是经他提名,四局领导亲自过问调动的。比如:张世英、汪方典、康毅、袁美芳等人,还有一些人,如彭成一、王裕平、李铸等人,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够调来,张世英和汪方典后来又调走了。至于从410厂、111厂、331厂、115厂等工厂调来的同志也都是虞光裕同志提名的。我是1957年3月才调来的,但是,因为我的能力有限,技术上很长时间插不上手,这支队伍一直是虞光裕同志带起来的,他为人随和,处事果断,心地无私、技术功底深厚,在英国就参与过飞机的设计工作,回国后长期在喷气发动机修理仿制战线上从事设计工作。虽然他是学飞机出身,但是从1951年开始就服从组织分配转行搞喷气发动机修理,担任设计科长,向苏联专家学习,练就了一身非常过硬的喷气发动机设计基本功。涡喷五发动机的仿制工作中他就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有了喷发1A的成功设计。而我在美国时主要学的是齿轮专业(活塞发动机用),是当年国民党派出实习的发动机组的成员,但是回国后我除了教书就是在做管理工作,十年时间基本没有接触过具体技术工作,别说设计了,我如何有能力担当这支队伍的主帅呢?直到虞光裕同志因公牺牲,这支队伍的实际上的主帅都是他,而不是我。
h)    关于“主持建立了航空发动机研制第一套有效的规章制度”
这个题目我就更担不起了,这套制度也就是俗称“八大本”的完整的发动机设计、试验技术标准和工作制度,包括《设计员手册》、《图样管理制度》、《试验程序》等共八册,是怎么做的,谁主持做的,只要去查一下档案就知道了,但是不是我。
i)    关于“领导建立了第一部航空发动机研制国军标”
这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空军机关要求做的,主要是依据M军标的翻译编制的,我只是其中的工作人员之一罢了。
二、 关于“中国航空发动机之父”
上面说了很多,那“九个第一”我都受之有愧,更不要说这顶“中国航空发动机之父”的大帽子了,回顾我生前的这几十年,我在党的培养下,为中国的航空发动机事业是做了一些工作,但是因为我的领导能力和技术实力都有限,没有为祖国做好航空发动机的工作,没能设计出自己的航空发动机装备部队,本来就愧对祖国,在我死后,你们还给我带上这样一顶大帽子,我怎么能担当得起啊!!让我做这个无子(航空发动机)之父,让我在九泉之下怎么能安宁呢!!
因此,我在这里再次恳求您这位现在的中国航空工业的当家人,帮我摘掉你们强加在我头上的所有光环,移走给我竖立的塑像,让我在九泉之下有个安宁的长眠之地!不要在你走后,让历史重新评价中国航空发动机的这段历史时再出现不应有的尴尬。
谢谢!
                                      
吴大观
于飘浮的九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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