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军区原副司令员郭琦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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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湘水之郎 ]创建于2021年10月31日

郭琦:信念燃烧的岁月

发布时间:2021-10-31 12:58:07      发布人: 湘水之郎

作者张慕莹 2014年10月5日
       

       真实,常常令我们无可逃避。
       远去的历史,因为这些亲历者的讲述,才在我们的意识中又鲜活。为什么还提起?“当下有无穷的无穷”,已然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为不轻易评价的理解,不易慌乱的安定,或者别的什么。只有当我们真正坐下来,去听,去进入,心才被震撼,才有自己的答案。
       杂志里的“大人物”很多,但是“忠”这期的第一篇是一位不为人知的抗日老战士郭琦老人。因为曾经,忠诚是被那代人奉为理想的,因此,他们牺牲,也因此,他们活下来。慕慕接到这个选题,主动去联系老人,后来又去了一两次,请老人校对。她说采访的时候,老人几次吸氧才讲得下去,因为说了太多话,也因为激动。这样的老兵还有很多,需要关怀,需要被记录。慕慕的拜访,令人敬佩。
      慕慕的文字理性、密实,可以看到她文字的功底,这大概是因为她既是理科生,又喜读书的原因吧。当然也偶有九零后的调侃和俏皮。但是这篇讲述抗战老兵的文章,更需要平实地娓娓道来,真实中自有力量。她做到了。


 郭琦 湖南省军区原副司令员

  

      1939年秋,郭琦带着几个窝头,徒步二十多里,找到了八路军。
       刚满十五岁的新战士,每人领了一颗手榴弹、一把大刀片,枪在部队里还是稀罕物什。郭琦并着一起当兵的五十来个老乡,每天不是行军就是跟日本鬼子拼命。不过八路军也是穷部队,该饿肚子还得继续饿。
       妻子严军也问过郭琦,说你们当兵打仗是不是因为苦大仇深,受苦受难,不当兵就会饿死?“也不能这么说”,郭琦摆手摇脑袋,操着厚重的山东腔调:“在部队里面也挨饿,饿着我也要打仗啊,饿着也要拼命。终归是要有觉悟。”


 家里人就当我死了

    

       今年郭琦整好90岁,离开家乡75年。
     “我们那个地方有国民党部队,有土匪,有八路军。国民党抓壮丁,老百姓就跑;土匪抓着你,就找你要钱;只有八路军也不抓你,也不要你钱。所以我们当兵的时候就选择了八路军。”
        抗战早期的共产党,即使在八路军、新四军里也还是保密的。谁是党员,都不知道。入党要求只有几条:能吃苦,作战勇敢,信念坚定。十五岁的郭琦,战斗勇敢。老乡叫他回家,他也不回。组织上要介绍郭琦入党,秘密找他谈话,走到身后悄悄一拽就把人拉走了。入党宣誓时,就这么用胳膊肘捅一下,整个过程都是秘密的。
        回得了也不能回。
       日本鬼子和汉奸天天在村子里扫荡,看谁家孩子跟着八路走了。那些人叫抗属,抗日战士的家属。“那时候日伪汉奸很残忍的,把抗日战士的家里人捉起来活活地烧死,让你不敢参军。”郭琦的爷爷就是这样被杀的,父亲也被关了,家里交了粮食才赎出来。“当兵没有工资,后来有一点了,也就发了五毛钱”,没钱给家里,甚至还可能会拖累家人,郭琦也没跟家里联系。战争年代各过各的,各自保全着性命。没有消息,就可能都还活着。“敌伪汉奸再来,家里人都说我死了。”


 读书是件过分奢侈的事

      

       入伍的时候,郭琦高小还没毕业。队伍里面好多文盲,郭琦说他还算有点文化的。“文盲里头的知识分子!(笑)抗日战争那时候,我们指导员不认识字,啥都要我帮他念。我们连长盖章子都不知道哪头上哪头下,哪像现在高中生啊,大学生啊,那时都没有。”
       饭都没得吃的年代,读书是件过分奢侈的事。
     “44年底的时候,我们一个营在江苏涟水县打伏击,真是土八路。缴获了汽车我们不会开,连个车门也打不开。缴了十七辆汽车,不会开车就推车,动员老百姓一起来推。推不动,我们连长火了,拿枪把玻璃给敲碎了,想把坐在车里的日本专员拽下来。当时不许枪毙俘虏的,在脚边放一枪,就吓唬他。”
缴的车队是日本慰问连的,车上装的都是烟酒糖果。“车开不走,没法处理啊。我就看着好玩,学会抽烟也是这里。”郭琦一度烟瘾很大。“部队要轻装,实在带不走了,汽车里塞个炸弹,烧。什么都不要了!”
        妻子严军却是知识青年参军,十八岁在组织的撮合下认识郭琦。“他们以为我嫌他残废,他肚子上有一个大伤口,挖了一块肉去了。炮弹炸的,现在还有碎弹片在里面,跟肉长在一起了。别人说他可能就只能活两年,还说他受伤的肠子是狗肠子接的,我根本不敢问。去年他肚子里有包块,肠子有梗阻,我才问了医生。医生说乱讲,现在都没有这个移植技术,只是肠子剪了很多。”
        严军说:“广州沦陷时,我正在读书,后来跟家里人逃到乡下去,还是没躲过日本兵。我们没有高射炮,没有飞机,日本鬼子飞机来了,炸弹都不用,就用机枪低空扫射。一轮下来很多来不及进防空洞的人断手断脚,趴在地上就喊,就哭,剧痛里一直到死。”
        见过残酷光景的严军,对积极抗日的共产党军队充满敬佩与崇拜。“1947年冬,他在野战军394团二营任教导员,曾经集中了身边仅有的四十人兵力打彰武。斗智斗勇,俘获了团部及一个建制营的敌人,转败为胜,用的就是走马灯战术。”
      “我佩服他不怕苦、不怕死,一心为人民,决定和他结婚,他活两年我就陪他两年。”

 幸存者,不是那么容易的

     

     “海南岛屯昌县有个大石村,日本鬼子进去全部抢光,杀光,烧光。只剩下一个8岁的小孩儿,他出去讨饭了。一回来,整个村全平了。解放后,他进了福利院,后来当了党支部书记,把那村又建起来了,让我去给他写村史。他怎么会不爱党?”
    “屯昌县的水晶矿,全被挖了运到日本去了。农民在那种地,守矿的日本鬼子就瞄准农民打活靶,死者亲人痛哭流涕,鬼子却在旁边哈哈大笑。”
      看多这些尸横遍野人并不会习惯或麻木,血在胸腔里烧着,每多见一次就越发恨一分。“我们都不怕死,就怕白死。132师394团6连2班的班长打唐家车站的时候,肠子炸出来了就再塞回去,用炸药包捂着冲上去,跟鬼子同归于尽。”
      攻打清江城,郭琦是八连指导员,带着战士爬城墙。敌人一枪打在脖子左边,郭琦从云梯上摔下,昏迷了过去。“命大,底下都是战士拿着刺刀举着,没摔在刀尖上。第二天下午醒了,我说我怎么到这儿了?怎么都穿的白衣服?我问连队呢?他们说连队没多远,就在城墙边上,我说要去看一看连队。往连队一跑,一百多个人,除却牺牲与负伤的,只剩下七个人了。”天津战役,团指挥所里被敌人两发炮弹炸伤了四个人,伤员不能往下撤,一撤就暴露了。郭琦和他的战友忍着疼痛躺在壕沟里昏迷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那三个战友伤了脑袋,躺着躺着就没了,我就被炸掉了半截肠子,活了。死了的才是英雄,活着的都是命大的幸存者。”


  古来征战几人回
     

        郭琦乡里,五十人出去,只剩了两人。一个是他,一个在农村,手残废了。好多烈士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朝鲜战场,部队刚接收了补训团送来的新兵,一次战役就都没了。
“从死人堆里幸存下来的。幸存者,幸存者,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郭琦离休以后,开始整理身边烈士的事迹。郭琦为给第一个堵枪口的徐佳标写了文章,他看着徐佳标被打断了腿,看着他爬到枪口边上,看着他扑上去堵住了枪口。只是文章写出来,九年都没机会发。曾经为了纪念烈士而命名的佳标班,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换到现在,也不记得为什么叫佳标班,也不记得七连哪个班才是佳标班。“我亲眼看着牺牲的烈士里还有三个事迹很突出的人到现在名字都没找到,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哪去了。班长没了,排长没了,名字都问不出来,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郭琦全身上下都是伤痕,脖子上的伤是打清江,腿上是攻彰武,眼睛鼻子是打锦州,肚子上是解放天津……孙女说他是活的中国地图。
     “我们那个年代流血牺牲,真的是为了理想。理想是什么?赶跑鬼子,保家卫国,解放人民。现在的人看来这都是上辈人的传说了。但不管哪个年代,人活着总要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忠诚的东西,这些东西比命还要重要。”冲锋在前,退却在后,政治坚定,爱党爱国……这些历史课上学过的,政治课上背过的,郭琦讲给我们听,说这是他们不怕死的原因,他孙女不敢相信,我也沉默。只是牺牲与伤疤骗不了人,这就真的是他们的理想。
       战火纷飞的年代,理想不为苟活,忠诚以血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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