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别恋》
他叫做,城。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它透出天外的光亮,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 。“我所渴望的美,是永恒与生命;谁知他们竟水火不容。永恒的美,奇光异彩,却无感无情;生命的美,千变万化,却终为灰烬”。“让阳光的瀑布,洗黑我的皮肤。太阳是我的纤夫。他拉着我,用强光的绳索,一步步”。年幼的城,渐渐长大。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这时的城,青涩而美好,如玫瑰尖上的朝露。
城, 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也许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青春璀璨的年龄,可以任性。他的脸闪耀着光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诗都流光溢彩,他这座城,围了另个烂漫的灵魂。城结婚了,妻子是雷。
城和雷来到新西兰的海岛。这里有葱郁的树林,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地,白的海鸟,金黄的向日葵,细碎的阳光,若有似无的一日日,叫人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恍惚中已身在天堂。他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他要把它变成真的。城,要建造出梦中的伊甸园。“树一个劲冒叶子 你一个劲说话 叶子 你留着开机器 一个劲冒冒 冒进烟里 远远的看是桶倒了 滴 好多精细的鱼 在空中跳舞 滴的里滴 鱼把树带到空中 滴 鱼把树带到空中……”“我看见苹果 在花开的时候 远远地看 只有这一片是红的 十五只鸟在路上飞 飞过 飞不走了”。他,写诗。他,活在诗里。
他不愿到城市去教书,他不喜欢吵杂的地方。他不愿去欧洲讲学,他不想为美元和马克折腰。而生活仿佛总爱和他开着玩笑,杉的出世,清儿的到来……田园诗的生活终究不能避开尘世的烟火。被生活的鳞片刺痛了,他不断地挣扎。争吵,抱怨,冲突,暗流在涌。城的爱清儿的爱疯长着,开成一朵朵罂粟,危险而哀丽。“我看不见 那布满泡沫的水了 甚至看不见明天”。不设防的爱,让人迷醉,他们被挟裹着前进,不去想出路在哪儿。清儿:“我想爱一回,青色的小虫,爱着湿淋淋的花朵。”城:“我想死一回,想在生命的边缘行走,去看一半凋谢的玫瑰。”“怎么也不知道 春天看不见只有一次 花全开了 开的到处都是”。爱的洪流侵袭着他们,于他们,仿佛生活已不存在。“所有花都在睡去 风一点点走近篱笆”。狂热的情感,超越着罪与罚,生与死,只有绵延的海浪亲吻着柔软沙滩,刹那想要变成永恒……
“我们看不见最初的日子 最初 只有爱情”。城知道,他爱。城以为,三个人的伊甸园,会一直永远下去。“你们是我的妻子,我爱你们,现在依旧……”在看不到未来的爱里,清儿终选择了离开。城的心,痛的真。“我把刀给你们 你们这些杀害我的人”,“影子碰我 影子说 你和别人在黑暗里吹笛子”,“冷死了 该烧的没烧 她在屋子外边笑哪”……而雷也累了,连雷也将离开城了。可城,他怎能独自生活呢?他,在云端生活了太久啊,已无法适应地上的日子。
雷要走了,雷要走了!城怕。PARADISE LOST!PARADISE LOST!城求雷别离开。怎能失去伊甸园?城不甘心就这样丢了他的伊甸园,他需要雷留下来。城向雷说,他爱着她。而雷的心,被城伤透了,无论如何,回不来了。“你可以走来走去,可是你的情调是回不来的”。可城,他怎能失去伊甸园?城不甘心就这样丢了他的伊甸园!城要雷还他的伊甸园。城拿起一柄斧头,挥向雷……雷的血,染成了一瓣瓣,热烈的红莲~“‘死了的人是美人’鬼说完 就照照镜子 其实它才七寸大小”。城,再回不到以前的城了。失去了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城也就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根本。“0点 的鬼 走路非常小心 他害怕摔跟头 变成 了人”。城,失了爱人,连同他自己。
“我是一个不能休息的死人 我还要做活人的事情 还要像活人那样生活 因为这铁锹铲得太深了 它不仅毁坏了我的生命 而且还毁坏了我生命深处的根 我的梦想”。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 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世界于城,已是虚无。 城于世界,终成虚无。
他曾走过。
他叫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