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苍山 2009年03月17日 01:16

   春之断章

     以前惜春爱春，总在春天将逝之时，无尽留恋缠绵，两年前，为了挽留春的景致，挽留遍野的绿柳花香，专程写下《春逝》散文，并发表于一著名杂志之上。
      
    现在看来，那篇《春逝》，其实就是冥冥之中写给那个灾难密布的春天，不但春天消逝，而我的爱子，我的亲人、同事、朋友、学生，都在春天的午后成为永恒。
  
    如今，意识里早没有了春的印象，闻不到春花之香，看不到春草之绿，悟不到春色之美。曾在一次酒后对友人说，对我也好，对很多与我相同际遇的人而言，年岁的四季，只徒留寒冬珍藏于记忆之中了。

                                                                                             ——题记

1、春节冷清，初一方与妻匆匆回到堰塞湖之上的老家，与去年相比，物是人非。节日的气息，被浓浓悲伤吞噬。

2、节后与朋友相聚，大醉而归，把去年尚未落完的泪与哀愁，通通交代给那个伤感的年份。

3、父亲放心不下三个子女，从老家翻越擂禹路下来看望，哽噎的是我们，不是老父，仅仅不到一年，灾难已给父亲刻下佝偻的伤口，父亲白发多了，父亲脸庞瘦了，父亲的气色弱了。在老县城的望乡台，我第一次，见到了父亲30多年的哭泣和眼泪，那老县城的废墟下，永远埋葬着他最疼，最爱的孙儿。他这是来凄苍的看望与道别。

4、上周末，作协笔会，30多人齐聚戈家庙，赏桃花，谈诗文。我想起了一句话。孤独是一个人的盛宴，聚会是许多人的孤单。

5、一个阴冷的清晨，母亲告诉我，老家的刘段军死了，40岁不到，醉卧水塘冻死了。这个依然寒气逼人的暮春，死亡的消息让我如此的平静。我想告诉母亲，我常常闻到死亡的气息，飘荡在田野，游荡在天际，时远时近，忽浓忽淡，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怕母亲的担忧。

6、某无良电视台，要拍北川人民的感恩，他们设想残忍的道具，是让纯朴的北川人捐献角膜，厌恶至极。有同事问我，捐献否？我说，恕我无法感恩，我要留着我的眼睛，死后才好在天堂寻找我的儿子，好好照顾他，补偿对他的爱。

7、表妹彩霞的生日，她喝醉了，她哭了，还出车祸了。她醉，是因为思念天堂的儿子。她哭，是想念远在天国的母亲。她出车祸，是印证人生的苦难毫无止尽。

8、妻告诉我，丧偶的同事结婚了，从地震后三个月开始，陆续不断。同学告诉我，丧偶朋友结婚了，用的闪电加迅雷的速度。熟识不熟识的单身朋友，委托我找寻地震失去的另一半。我其实知道，爱情比不得现实，永恒比不得孤寂。我把年少时写下的情诗送给了焰火。

9、周年快到了，我得为死去的北川，为活着的北川，留下些值得铭记的东西，因此，编撰纪念书籍也成为我温暖自己的慰藉。

10、一个偶然的寂夜，一次无意的点击，听到了郑智化的《别哭，我最爱的人》，我认定，老郑这首歌，一定是受天堂里的亲人、朋友和同事的委托，写给我，写给你，写给北川那些失去亲人的幸存者的。因此，这首歌，成为每个孤独午夜的陪伴。



                                                           乙丑年暮春      安洲想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