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孙景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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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泥——怀念恩师孙景尧先生(李琪)

发布时间:2012-07-16 18:54:53      发布人: 匿名会员

虽然生性驽钝,我却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正如先生相信意志——他告诉过我们,强大的意志可以战胜一切。

今年四月末的时候,正值上海最美的春季,我们这些分散在祖国各地各大高校的“学生”,年纪从五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齐聚上海为先生过七十大寿。我们看到,因为癌症晚期病痛的折磨,接受过化疗治疗的先生,已经明显苍老了一些。不过,先生的笑容还是那么清爽,声音还是那么干净,走路虽然缓慢了一点,步履还是那么潇洒稳健。先生正在用强大的意志与肆虐的癌细胞进行勇敢的搏斗。我愿意相信,并且坚信:老师在康复,一切会好起来的!后来我们得知,先生已经开始筹划着回到课堂,他的想法简单明了:不能耽误给学生上课……

十几天前,先生再次入院了;他终于告诉刘老师——他既是我们敬重的老师,也是我们同门“大师兄”,他在先生面前很坚强,他常常回家后一个人偷偷哭——“耘华啊,这次挺不过去了!”他告诉医生,不要抢救他了;他告诉师母,回家休息一下吧,有护工陪着他呢;79日入夜后,10日凌晨,先生用尽全身的力气吸出一口痰,带着一身汗水,悄然辞世,神情安详。

谁能料到,同门第一次的阖家欢聚,竟然也是最后一次呢?谁能料到,我们这些年纪不轻的“老学生”,在先生身边,可以像孩子一样欢笑、哭泣呢?从前我们仗着先生的庇护,仗着师母的宠爱,经常听了先生的课后结伴着聚餐,在饭桌上继续课堂上未竟的话题,意气风发,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笑傲江湖,因为快乐,谁也不曾想过珍惜那样的机会,谁也没有料到那样的日子不会永恒……然而先生远行了,从此之后我们真的成人了!

与先生打交道的一幕一幕还在眼前一般……

第一次见到先生是在2006年的冬天。先生的名字,在学界可谓响当当,他本人却自有一种朴素优雅的风度。那年我们黑龙江大学文学院举办“现代性视域下的世界文学与文化论坛”学术研讨会,燕春师姐负责接送先生——举行欢迎晚宴那天,先生从机场直接赶到会场,清纯逼人的燕春师姐挽着鹤发童颜的先生,形成一道漂亮的风景。几日后,先生穿着校方统一发放的黑色棉袄、毡底棉鞋,上海口音,笑容谦和,为会议做结束发言。谈及比较文学学科的历史沿革、学者应具备的知识储备,先生言简意赅而语重心长。当时我正惆怅方法论的问题。听先生一席言,顿觉醍醐灌顶。爱人点道:“那你就报考孙先生的博士生吧!”

经过紧张的备考,次年三月我到上海参加博士生入学考试,考试包括笔试和面试。面试的场面很是新鲜——采取座谈的方式,导师们和分成组的考生,就学科的基础而前沿的问题进行探讨。我和几个考生属于第一组。除了刘耘华老师,导师们都满头雪白的头发,令我当时误以为刘老师是一位学生。我在人多的场合一向口讷,除开进行自我介绍,几乎没有机会插上话,因为同组的伙伴表现非常踊跃。我最感恐怖的就是辩论类竞赛。事后庆幸自己总算在自我介绍时顺便对文学与艺术的关系进行了笼统的勾勒。——不料先生竟因此录取我,并为我量身订做好博士论文研究题目,即研究德裔美籍学者韦斯坦因(Ulrich Weisstein,1925- )的比较文学之道,因为老韦其人乃学界宿耆,是先生早年在印第安纳大学执教时的好友,在他那为学界瞩目的表现主义研究中,将文学与绘画、文学与音乐、文学与造型艺术的关系进行了劲道而深入的分析。

入学之后,经先生牵线,我与老师和韦斯坦因共同的好友,著名的汉学家高利克(Marian Galik)先生建立联系。再由高利克先生牵线,我与著名比较学者本哈特(WalterBernhart)建立联系。先生毫无保留地将他早年访美讲学期间收集到的一手外文资料,连同他与韦斯坦因的多年通信,悉心交付给我;高利克先生在访华期间,专程到我就读的上海师范大学讲学,他将他与韦斯坦因的全部通信复印一份,以时间为顺序排列整齐,托付先生转交我进行研究;本哈特先生乃蜚声国际学界的从事比较文学与艺术研究的学者,是韦斯坦因的同道兼好友,他与韦斯坦因先生同样在退休后定居于美丽宁静的奥地利古城格拉茨堡,二者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将详尽的韦氏研究著作目录寄给我,以方便我研究与写作。这些前辈们的书信,使我对韦斯坦因的学术观点有了清晰的把握,也使我了解到他在各个时期的学术生活内容。博士论文的写作无疑是艰苦异常的,然而这些大师追求学术之道的毅力、捍卫学术尊严的勇气、体验学术价值的过程、对晚生后辈学者的无私提掖,都令我心驰向往,令我陶醉不已。我知道,这样一种动力,通过先生的春风化雨,化为绵绵的动力,将我变成了一个新人,无论为学,还是为人,我都在经历脱胎换骨的变化。我感谢先生!

先生与师母之间的爱,常常使我们感动。他们称呼彼此的方式,就是一个字:师母叫先生“孙”,先生称师母“萧”(师母姓萧)。先生教我们治学,体现出学者高屋建瓴的智慧。生活中的先生,显示出孩子般的纯真。这与师母打点好一切有关。我们遇到纠结之事,先生会自信而有点炫耀地建议:“去问你们师母吧!让师母教给你们一些生活的智慧!”师母便知难而上,多数问题便迎刃而解。

先生早年从复旦毕业后被“发配”到贵州,与师母结识相恋,却先摆出清醒的理智态度:“我有残疾,生活中肯定你要承担的家务多,你要想好了!”师母不但承担的家务多,在“文革”中,她还承担起支持先生的重任。听过先生与师母的故事,感受过岁月如刀的沧桑,我深知“坚守”二字的份量。“孙”与“萧”之间的真情,在红尘中是一朵盐水泡过而依旧不败的奇葩。它使我们心中对爱葆有信仰。

我知道,那是相爱。

师母容颜俏丽,勤劳能干,喜欢艺术。她身上奇迹般保有少女特有的明亮的眼神和纯美的笑容。我们师门素有的优良传统之一,便是师徒共享师母的高超厨艺——无论是在贵州、桂林、苏州还是上海,凡是师母和先生生活过工作过的城市,都留下师生的笑声和师母烹饪的香味。每逢节假日聚餐前,师母都会打来电话,除却嘱托乘车路线,便是叮咛万万不可带礼物破费。

经过几年如亲人般的接触与相伴,师母提起我,或者在写信时,总是唤我“琪”。我喜欢师母给老师传电话,拿着话筒,我听见师母那甜蜜的嗓音叫着老师:“孙呀,是琪的电话。”我喜欢师母读的字:“琪,朵儿长得真好,一晃就大了,真可爱,——代我和孙老师亲亲她。”

我知道,这是厚爱。

最初我害怕听见先生跟别人介绍我:“她是书画家,出过集子的!”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然而我渐渐明白,先生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书画家,他就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在鼓励我坚持自己的爱好和特长,他表达的是一种深切的愿望。我永远记得他那认真喜悦的表情,因为我把一本薄薄的小画册当作新年礼物送给他。

我知道,这是抬爱。

翻看我的博士论文稿,先生帮忙细细密密修改的铅笔痕迹还在;当年先生开车拉着我们参观嘉定科举考试博物馆时对知识分子命运的点评还在耳边……回到执教的大学后,我喜欢鼓励学生按照自己的兴趣进行专业的学术研究,喜欢指引学生追求一种有意义有价值的生活方式,喜欢上课之前布置好学习任务,喜欢将课件拷给学生研读,我常常听到学生感叹:“老师,您对我们太好了!”“老师,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负责啊?”我会笑着回答:“这是老师应该做的!”

我知道,这是可以传播的爱。

爱,是可以传递的;爱的力量,经过传递,可以改变人,改变世界;我仍然相信,爱可以创造奇迹。爱过一次就会永远爱,死过一次就不会再死。爱使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难道先生不是化为了一颗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守护着我们和师母?难道意志不正是以爱的方式传播着温暖的眷恋和祈盼、鼓励和肯定、赞美和呵护?难道春泥不是通过春雨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我真喜欢听这首歌啊——

 

漫天的话语纷乱落在耳际

你我沉默不回应

牵你的手 你却哭红了眼睛

路途漫长无止尽

多想提起勇气 好好地呵护你

不让你受委屈 苦也愿意

那些痛的记忆 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 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 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迷雾散尽 一切终于变清晰

爱与痛都成回忆

遗忘过去 繁花灿烂在天际

等待已有了结局

我会提起勇气 好好地呵护你

不让你受委屈 苦也愿意

那些痛的记忆 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 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 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漫天纷飞的话语 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 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 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那些痛的记忆 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 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

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让我们懂得学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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