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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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孝行天下 ]创建于2011年02月16日

忆潘受先生

发布时间:2011-02-21 14:35:11      发布人: 孝行天下

高山流水———忆潘受先生

  潘旭澜


  得知潘受(国渠)老先生远行,给他的家属发了唁电,心里还老是想他。我是一个脑子、笔头都迟钝的人,还不曾在谁远行之时,马上写悼念文字。可是,这几天却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破例命笔。


  潘受的住所海外庐门口,有八个大字的对联:岂有文章;漫劳车马。是旧居对联拆成的。从他的作品,从有关的照片和录像带,知道最近十五六年来,中国和华人文化界以及外国汉学家到新加坡的,绝大多数将看望他列为主要活动项目之一,就如到西安的人几乎都要去大雁塔。有些文艺团体或音乐家、演员,还专门到他家为之献艺。不但文化界,好几个国家的首脑、政要到新加坡,也特地安排同他会见。由于他年事已高,难以频繁会客,想看望他而没能安排的不知多少。


  其实,潘受待人谦和儒雅,交游很广。60年前,由于他的禀赋和勤奋,二十几岁就崭露头角,深受华侨领袖陈嘉庚的信赖与倚重。未满30岁,作为南洋华侨回国慰问团团长,潘受到中国好几个省慰劳抗日将士,后因战事滞留重庆,更是与各界著名人士多有交游。在担任慰问团长之前,在滞留重庆和上海期间,在重返侨居地新加坡尤其是1983年以后,潘受交往的前辈、同辈和晚辈,可谓群星灿烂。文化界有徐悲鸿、郁达夫、司徒乔、章士钊、刘禺生、邵力子、于右任、傅抱石、叶恭绰、刘海粟、关山月、钱钟书、俞平伯、叶圣陶、赵朴初、程十发、吴冠中、黄永玉、黄苗子、郁风、亚明等等,科学家有张文裕、钱学森、杨振宁等,这挂一漏十的名单,表明潘受交游之广,其中不乏文化、科学界的重量级人物。他们与潘受的交往,既互相滋养,互相启迪,也促进了中华文化内部的交流与传布。


  潘受给我特别突出的印象是祭拜黄帝陵。那是1996年4月3日。他由其子潘思颖医生陪同,从澳大利亚飞新加坡,再飞北京,转飞西安,然后乘汽车到黄陵县,登桥山,参加公祭黄帝陵。对于一位已经85周岁的老人,倘非平生夙愿,不下大决心,重洋万里,辗转机车,是很难想象的。到了公祭,从高层官员到各界人士都三鞠躬,只有他跪在墓前行礼。也许他觉得,只有跪着才能表达对民族始祖的敬意。不但跪着行礼,还朗读一篇二三千字的祭文。这篇由他口授、潘思颖笔录的祭文,充满了他几十年对中华民族命运的认识与思考,充满对海峡两岸问题及社会腐败丑恶的愤懑与忧患意识,充满对民族复兴的热切期待。这篇杜鹃啼血的祭文,由他长跪朗读,有心人看了听了,心中一定会感泣不已。联系到抗战期间,他从新加坡经缅甸,入云南、贵州,历尽千辛万苦,到内地好几个省慰问抗日军队,宣传民众捐款支援前线;联系到他筚路蓝缕,参加创办南洋大学,在压力与风波中主持校政,为华文教育作出超常的贡献;联系到他将自己的住宅命名为海外庐,以及其它许多诗词、对联、题字;联系到他对“文化大革命”及一些政治运动对民族戕害的悲愤,在黄帝陵前的长跪和祭文,实在是高高捧着赤子之心的呼吁与祝愿。祭黄陵之后,因为劳顿和气候的差异太大,回到新加坡,大病一场,但他毫无后悔之意。

  他很传统。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不但了然于心,而且努力以它作为言行规范,尊奉唯谨。但他同时又很现代,从青年到晚年,一直密切关注时代风云,重视科技的进步。所以,即使到了80多岁,仍然没有老年人常有的守旧,仍然没有九斤老太的哲学。看来,这是他能同几辈文化人无间地对话、通畅地交流的重要原因。


  他与我,是1991年开始文字往来的,送我几部他的诗词、书法作品。1993年在上海初次见面,因为到宾馆拜访他的人很多,又要看看四十年代在上海的旧居和参观浦东,许多老朋友都没能安排时间见面,所以彼此虽然很兴奋和欣慰,却未能多谈。去年3月,我应邀参加新加坡国立大学首届艺术节。会间,找他和找我的人都很多,想喝口水都没空,他见状请主办者让我们两人单独在贵宾室用餐,才得以说说话。会后几天里,他4次请人接我到家里做客,每次都谈得很投机。他左一声旭澜叔右一声旭澜叔,让我很不自在。他比我大21岁,他蜚声文化界时,我还刚入小学。他的阅历广阔繁富,我几十年都在一个学校当教师。我一再请他直呼名字,他说,怎么可以呢,叔辈就是叔辈。知道无法让他改变,就不多费口舌。


  他不能再来上海了。我若再去新加坡也见不到他了。但是,他1992年书赠我的一幅长方墨宝,是我近年挂在客厅的唯一字画。每每见到这一长幅,就像他时常与我见面。更可以从那部1997年出版,收了他绝大部分诗词、对联、文章的大书《潘受诗集》,与他常常倾谈。


  他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他的作品却是人间一曲历久长新的高山流水。

《海外版》 (1999年04月09日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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