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爱人周年祭
今天我终于又来到灵隐寺,你我最爱的地方。昨天是你离开一周年的日子,真诚地为你祈祷,在所有的佛前。
袅袅的香火中,时光又回到2009年的夏天。我们第一次来灵隐寺祭拜,如潮的人群中走累了,在通往药师殿山道边的僻静处坐下。一路上无语的你,忽然带着揶揄口吻说:“一招一式还挺专业的嘛!”。那一刻你觉我可爱,一个有虔诚信仰女子的心应该是善良的吧:结婚后有一天你如是说。是啊,大多数时候你是拙于表达的,却常常能一眼洞穿我的心思。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灵隐寺见证我们的开始,也目睹了你饱受疾病折磨的时刻。2012年三月你旧疾复发,我和司机再一次带你来到这里,一下车看到灵隐寺山门的你竟然大声啜泣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那刻就像见到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你尽情倾吐纠结压抑的情绪,或许这世上唯有佛是最懂你的吧!我的心好难受,惟愿菩萨能保佑你尽快恢复神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你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时至今日我愈来愈感受到你心中所不能承受之重:一重多年疾病给你身体上带来的伤害;二重思想上担心隐疾被人所知之后的恐惧感。对你这样尤其追求自我完善的人来说,患上这种疾病仿佛是羞耻的。你害怕世人异样的眼光剥夺你工作的权利;害怕被人遗弃但又更害怕你所爱的人为你受苦。这样的内外交煎一天一天的侵蚀着你最后的一点意志。当你终于有勇气中告知人们疾病的真相,却是你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的一句,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爱人,无论外界怎么猜度你,我知你一定是精疲力尽了,否则你绝不会抛离我,所以你用这样的方式告别了我告别了所追求的艺术。我岂能怨你,如果这样能让你解脱,我唯有祝福你的心永不再受到煎熬。
爱人,永远记得你伏案创作的样子,唱机里放的是我们最爱的音乐。静谧的午后,我看着书坐在你对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窗外夜幕渐渐低垂,原以为可以就这样,一辈子和你将时光无尽地消磨……;还记得病中你不肯吃药,无计可施的我无奈不安地回到娘家,分别的日子思念是那样无法抗拒,三天后我疲惫地回到家中,满眼期待的你伸出双臂,一言不发地轻捧我的脸颊拥我入怀……
那一刻彼此都懂了,很多时候,爱人之间是无需多言的。尽管在别人的眼里,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不会为你准备可口的早餐,不善家务;可这从不是你关注的重点,在你的面前我可以那样的真实,你懂我想要什么,宽厚而又柔软地包容着我的不完美。这样的你就像一束光照亮我的生活,离开你我便不再有光芒。我感激老天让我们相遇也痛恨命运的捉弄!爱人,每当我仰望遥远的天际,我分明能感受到你的眼在注视着我,我岂能颓废,拿起久违的油画笔,狂乱的我平静了。爱人,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2015年,你的捐赠作品展即将在江苏美术馆举行,同时还将出版画册举办有关你艺术创作的研讨会。斯人已逝但艺术永存人间,让我们永远记住你寂寥的背影。安息吧,我的爱人!
深虹于杭州西泠畔
2015年一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