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俘虏倒挨批评
一九四四年,我们改编为八路军河南纵队四支队十团,从陕甘宁边区开赴抗日前线打击日本鬼子。
在河南的新庄寨,遇到了汪精卫皇协军一个大队的阻击,支队司令张才千命令我团凌晨前拿下寨子,当时我是团侦察参谋。
天黑的时候,我团进入了阵地。新庄寨是一个大寨,有几千户人家,寨周围筑起了一道十几米高的城墙,敌人在城墙上修筑了地堡,火力配备很强。敌人依仗高城墙和密集的火力,自以为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硬攻,部队伤亡肯定不小,唯有突袭才能成功。
城门炸不开,只有上城墙。而城墙十几米高,哪来们那么长的祶子呢?这个地方没有竹子,只有现砍树,用树干绑成云梯。
午夜十二点刚过,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战斗打响了,主攻营、主攻连扛着梯子就准备上,但树湿梯子沉,一下子戳进了城墙土里几尺深,上不去。敌人发现了这个情况,地堡里机枪、步枪顿时大作,组成密密的火网,手榴弹直往下甩,火光刺破夜空,使人近身不得。部队受阻,怎么办?部队撤回后,待敌人火力稍弱,部队又冲上去,但梯子又戳进土里了,还是上不去。就这样,部队攻了几次,一、二个钟头过去了,梯子就是架不上去。敌人的手榴弹也甩了一、二个钟头,部队已有轻微伤亡。
怎么办?这样僵持下去,天亮了,于我方更昰不利。团掩蔽所里,团首长正围着地图在研究。
团长江贤如,从地图上抬起身,把掀在脑后的帽子扶正,拔出手枪说:“贺参谋,走,前面去看看!”
我提着驳壳枪,跟着江团长冲进子弹呼啸的夜幕中。我们跃进到主攻连隐蔽的城墻前的一个小岗子下。
连长说:“城墻土太松,梯子架不上去。”
团长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说:“再冲击一次。”
说着,就带着部队又扑到城墻下,一架梯子还是戳进土里了,没办法,江团长带领部队撤回小岗子。
江团长急躁地插上手枪,解开衣领,抓下帽子使劲地揩着脸上的汗,眼睛还死死盯着城墻,嘴里骂咧咧的:“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拿不下来。”
不一会儿,他把帽子往头上一压,拔出手枪说:“贺参谋,走,跟我摸到前面去看看!”
我说:“团长,我去,你就在这里指挥!”
连长也说:“团长,我去!”
团长恼怒了:“听命令!”
说着他猫着腰在前面走了,我赶紧跟上去。这时敌人的手榴弹可能丢的差不多了,没有刚才那么凶猛、那么密集了,只是为了壮胆,隔一会,才往下丢一排。
我俩借着火光和烟雾摸到城墙下,团长细细观察了城墙,低声而兴奋地说:“有办法了,快带部队悄悄摸到前面来!”
我明白了他的主意,迅速把全连带到城墙下,敌人并没发觉。
江团长细致地交待了注意事项。我和江团长一人扛着一架梯子,脚蹬着墙,后面的战士抱起梯子,跑着往前一送,我俩就顺着城墙往上跑。嘿!江团长这一着确实奏效,梯子就这样搭上去了!
一上城墙,右边有敌人的一个地堡挡在面前,我走过去就是几颗手榴弹,一阵机枪狂射,堵住了地堡。部队上来了。江团长手枪一挥,就朝左边扑过去,部队“呼呼”地跟着他冲过去了。
趁着夜幕和手榴弹的烟雾,我几个跳跃,来到地堡前,手往屁股上的手榴弹袋一摸,糟了,手榴弹打完了,回头一看,身后一个人也没有,都跟着江团长冲进寨子了。
敌人躲在地堡里,枪也打不着他,而且他们人多。
这时天也亮了,怎么办?侍他们看清就我一个人,岂不要吃亏。我没有犹豫,就爬上地堡顶,平伏在地堡顶上,朝里面大声喊:“缴枪不杀!赶快交枪!不交枪就把手榴弹丢进去!”喷着火舌的枪眼,顿时哑了。
我又赶紧宣传“弟兄们,我们是八路军,优待俘虏!我们都是穷人出身,不给日本鬼子当炮灰,不做亡国奴!投降吧,我们优待俘虏!”
地堡里还是一声不吭。
我又威吓他们:“要活,赶快投降,我要丢手榴弹了。” 其实我手上根本没有手榴弹。我的话音一落,他们赶紧在里面喊:“啊,不能打!不能打!我们交枪!”
我命令他们:“先把枪栓丢出来!” “当、当、当……”十三个枪栓丢了岀来。
“枪托朝前,把枪丢出来!” “砰、砰、砰……”十三条枪丢岀来了。
我从地堡上站起来,端着枪命令:“站好队,举起手来,一个接一个地出来!” 嗬,十三个垂头丧气的皇协军一个个钻出地堡。他们岀来一看,我只一个人,就把头垂的更低了。
后来 战评时 大伙儿劈头盖脸地给了我一通批评:
“爮到地堡顶上干什么 还趴的直直的!”
“战术动作应蹲在地堡脚下,你忘啦?”
“还侦察参谋,连。这点都不懂。”
我们的支队张千才司令员在望远镜里也看见我伏在地堡上,也批评我:
“你不要命了。学的东西简直都忘了!伏在上面,要是敌人在地堡里朝上打一枪,那你不就完蛋了?”
对同志们和首长的正确批评,我作了检查,只是低声辯解了几声:
“当时眼都红了,顾不了那么多,以后改,以后改。”
抓了十三个俘虏反倒挨了一通批评,你看倒楣不倒楣?
不过批评归批评,最后部队还给我记了个大功,奖给我二十八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