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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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的入世与出世

发布时间:2010-11-22 23:00:59      发布人: d30nb~3

百年诞辰纪念:钱钟书的入世与出世

    昨天,11月21日,是钱钟书先生诞辰百年纪念日,凤凰网文化频道首页推出纪念专版,题为《钱钟书:文化昆仑还是学术巨匠》,选编了王元化、余英时、周泽雄等先生的纪念文章,说及到钱先生的方方面面,从为蒋介石英译《中国之命运》,到担任毛选英译委员会主任委员,从其学术说到爱情,或奉其为“文化昆仑”,或指其为“被神化的‘大师’”,不一而足

 

    余生也晚,性不好学,既无缘亲聆先生教诲,又不曾遍读先生巨著,只在当年求学之时,身为中文系的学生,读过先生的两本书,一是小说《围城》,一是《宋诗选注》。至于《写在人生边上》和《管锥编》的部分文章,虽也曾过目,却已经无甚印象。现只大略谈谈对《围城》和《宋诗选注》的阅读记忆。

 

    《宋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9月第二版)翻开来,给人的第一个深刻印象要算是那篇长长的写于1957年6月的自序,和附在每首诗后的注。单看这序言和注解是很够“唬人”的,因为其中引用的记载很广泛,有时对于一句诗的注解都可达数千言。没有大量的阅读和惊人的记忆力,是很难达到如此精细的程度的。

 

    再细看那选诗的目录,则难免让人心生几丝疑虑。柳永这个名字,略知宋代文学史的人都是知道的,他的专长在词,写烟花柳巷也好,也十里荷花也好,也进士试落榜后的苦闷也好,都是一流的,谁还知道他是一位诗人呢?柳永全部留下来的诗歌也就两三首,还是分别散落在宋人的笔记和地方志中,真伪都存在质疑的必要。可以说,在谈论宋诗的时候,柳永实在是一位可以忽略不计的作家,有了他,宋诗不见得会增加光辉,没有他,宋诗的成就也不会受到损害。然而奇异的是,就是对于这样的一位无足轻重的诗人,作为选本应该撷其大要的《宋诗选注》,却选了他的一首《煮海歌》。

 

    “煮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轮征。……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

 

    这样一首写盐民劳作和生活艰辛的文字,若说它是诗,则实在并无多少诗味。按照“艺术性”和“思想性”两分法的文艺批评模式,唯一可取的也许就是其“思想性”了——揭露了封建统治的凶恶,表达了对底层民众的同情。然而,能够揭示统治阶级无耻、昏庸、凶残、弱智的文字成千上万,宋史和宋代的一些笔记中比比皆是,柳永的这样一首诗,恐怕实在无法再增加我们对统治阶级的仇恨,也无法建立起我们对底层民众的同情,更何况,他还说“皇仁”,岂不是对皇帝很效忠?换言之,你若想证明封建的统治阶级是混蛋,那就可以用这首诗做例证(至于诗中的内容能否做史学的证明材料,另当别论),但你若说这首诗是好诗,是名家辈出的宋朝诗坛上的杰作,则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当真。

 

    我想说的是,钱先生之所以会把柳永当成一个重要的诗人,会将他的这首诗选入《宋诗选注》,并非莫名其妙,也并非一时失准,而肯定是有原因的。以钱先生的艺术涵养,当不至于不明白这首诗并非精华之作,而之所以还会选它,恐怕是有一种迎合和表态的心理:你看,我选了这首诗,说明我对作品的“思想性”是很看重的,对底层人民是同情的,对封建统治阶级是谴责的,因而我在文艺价值取向上,乃至于政治上就是合格的!

 

    如果说用选诗刻意的迎合定于一尊的文艺观是入世,则写于解放前的小说《围城》则带有出世的意味。《围城》中的知识分子(几乎都是高级的),无论方鸿渐也好,李梅亭也好,还是三闾大学里的那群人物,在精神上都是带着病态的。作为小说叙事者的钱先生无疑看出了这一点,故而才能带着清醒的笔调嘲讽这一群活宝。辱骂和恐吓固然不是战斗,但讽刺则带有了投枪和匕首的意味。钱先生以他不无刻薄的讽喻,将一群知识分子笼罩于笔锋之下,任意排遣,这其实也显示了作者这样的一种自我认识,或者说他想让别人明白:我写了这样一群人,还讽刺了他们,因此我就不是这样的人,我肯定比他们高明!

 

    《围城》中的那个譬喻至今已是不新鲜:

 

    “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这就是“围城”二字最深刻的内涵(?)。当然这“城”也不仅仅是指婚姻,也可以指涉其他,比如名位,比如巨大的生活本身。

    钱先生写出了婚姻乃至于生活的本质性悖论,但他则不仅没有如陶渊明那样隐居,更没有如贾宝玉那样,披着猩红的裘袍出家。说他是出世的,就在于他既冷眼看透了,又不冷心撒手了,而是带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和光同尘。你让我翻译《中国之命运》,行,我来干;你让我翻译领袖选集,行,我来干;你让我去干校,行,我去……

 

    我的手头有一张剪报,1998年12月钱先生去世后,《南方周末》在隔年元旦发了一个纪念版,其中登载了一张钱先生的黑白照。他坐在沙发上,左腿压着右腿,透过粗黑镜框的眼神直视着镜头。谁能说清那眼神是淡定、是从容、是狡黠,还是暗笑?

 

    钱先生又字默存,据说是十岁时其父钱基博所取。默存,默存,是沉默地生存?还是默然地独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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