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情怀
我的父亲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工作、工作,铁路、铁路。他不善于跟人聊家常,但一讲起他的工作、他的专业,讲起铁路设计与建设方面的话题,父亲就会滔滔不绝地跟你讲很久很久。
记得我大学毕业那一年,我陪父亲一起回了一趟河南老家。在火车上,我突然好奇地问父亲“爸爸,修铁路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的铁道兵呢”?“一般来讲,艰苦的路段都是由铁道兵来完成的,他们有纪律、有效率、能吃苦”。父亲的语调中充满了对铁道兵的崇敬之意。“打隧道会不会死人”?我很有兴趣地继续追问父亲。“会呀,几乎每个隧道都会死人的”。父亲感叹道。“这么危险呀,那您也要进隧道吗”?我有点担心起来。“要哇,每个隧道我都要进去的”。父亲仍然那么平静地说。“爸爸,您是总工程师了,为什么一定要进隧道去呢?多危险啊,您看您都摔伤好几次了”。我不解地继续追问。“再危险也得进呀,那些工人,铁道兵整天都在隧道里,他们才叫危险了。我跟他们比,我毕竟在隧道里的时间不长。嗨,修铁路,铁道兵死了不少人呐”。父亲的神色凝重起来。
“爸爸,我经常听您说到‘步勘’,什么叫‘步勘’”?为了缓解气氛,我赶紧转移话题。“步勘就是用脚走出来的勘探”。父亲这么简明的话语一下子就让我明白了这个专业术语的含义。此时,父亲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深情地说:“这些山我都爬过,这条铁路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听到这里,我内心泛起阵阵涟漪。啊,我的父亲,您的双脚走出了多少条钢铁巨龙呀,祖国的大好河山留下了您的多少脚印呀。接着,父亲又兴致盎然地给我讲起为什么需要步勘,如何进行步勘;讲述他是如何在云贵川山区进行步勘的等等。当父亲看到我很有兴趣听时,父亲还讲他了在鹰厦铁路、渝黔铁路、成昆铁路勘探、设计及建设过程中的所见所闻;讲起修湘黔铁路时如何被中央新闻电影纪录片厂拍摄进电影的故事;讲起山区与平原的铁路设计各有什么特点和不同;讲起铁路路基的负荷、路基结构的设计、铁路站台设计的基本要素;讲起战备、资金、保护耕地及运行效率等因素在铁路线路设计中如何兼顾的问题;最后父亲还特别讲到为什么还没有修到西藏的铁路以及如何解决青藏高原的“冻土层”问题等等(从那天起,我就比全国大多数老百姓更早地知道了什么叫“冻土层”这个陌生的名词)。
那天,父亲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了很多很多有关铁路的故事。父亲讲了很长时间,讲得那么的兴致,那么的高兴。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我当时只觉得我的父亲对铁路是那么的感情深厚,那么的学问渊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