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垣回忆孙禄堂先生
光绪时有蒲阳孙氏禄堂,以拳勇独步一时,举世无敌。其所精之艺为形意拳、八卦拳、太极拳皆内家绝学,禄堂更旁参外家各派,融会贯通,纯以神行,集有清一代拳技之大成。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手。时有宫廷侍卫鼻子李者闻其名,欲约以公赛。知者多劝李曰,孙玲珑透体,鬼神难测,不可公赛。李遂私访,时孙随肃王游,知李大名,待李甚殷勤,谦逊如无所能。李疑为浪图虚名辈,再三邀赛,孙乃从之。二人对立,旁者喊号,号声方出,李尚定睛未动,已然跌出,时孙早立于李之身后。观者皆未见孙何时动作,疑为神乎。李羞去,深悔此行。
2. 支燮堂先生回忆孙禄堂先生
禄堂夫子来沪时,社会名流巨贾竞相接待,然夫子多谢而避之。常住在余处,使余朝夕得夫子指教。夫子尝云:“汝技初成,需多试技,行止坐卧任何时候,皆可向吾进击。”一日午时夫子于院中歇息,躺于椅上,闭目入眠。余一时念起,看准夫子身体以石子掷而击之。石子掷去,忽而不见夫子,石子洞穿夫子所卧椅背帆布,而夫子早立于余之身后,夫子手指已经抵住余后颈。余深服禄堂夫子灵敏如神,功臻至诚至虚至空之境矣。
3. 刘子明忆李景林谈孙禄堂先生
民国20年春,受李芳辰将军之邀,余赴山东国术馆充任文书,时馆内国术名家云集,如李润如、杨法五、李书文、郭宪三、武汇川等,终日探讨国术技艺,每遇争议不定时,将军常以孙禄堂先生尝云云,则争议立解。人言李将军最推崇孙先生功夫。一日,省主席韩复榘来访,谓:“将军纵横武林数十年,以将军之见闻,何门功夫最称上乘?”李将军曰“今有武当、少林、峨嵋、形意、八卦、太极诸多名拳皆可臻功夫之上乘。然而最上乘者当存乎其人,乃集之大成浑然为一者也。”韩主席问曰:“何人至是?”李将军道:“余遍顾宇内,能集拳术之大成而独造其极者,唯孙禄堂先生一人而已。”韩问:“孙先生有何绝艺耶?”李道:“孙先生内功绝伦,于动静之中能将《易》之奥蕴体用无遗。静之,若幽谷深渊而不可测,虽不闻不见而能感而应之。动之,则玲珑透体不见形影,能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孙先生又能周身分毫不动而重心已变,当今善技者无人能知其奥。孙先生神意一动,悠然之,则劲如天网,任彼化打接逃,尽皆无救。放伸之,似天河直泻,沛然莫御矣。孙先生之腿法与其手法等同,身未动而腿已出,横空神打,力透骨髓,痛袭心肺,使人魂散。孙先生之打法,随机应变,出神入化,随心所欲,无一定法。盖孙氏从容天理,拳合于道,中和极致,周身有如一气与天地并立,无可无不可矣。”韩感叹曰:“此真天人也。”余知李将军向不轻许于人,惟每提及孙禄堂先生之武艺时,无不钦服备至,叹未有能及者。又常叹息孙先生拿艺太紧,向不教人。李将军原习杨家太极拳,以为武术正宗,首都国术馆成立后,李将军力邀孙先生南下,两人时常过从,相知日深,此后李将军论拳与数年前之观点多有不同矣。
4. 杨世垣回忆孙禄堂先生
民国12年我在天津南开上大学,同年拜在孙禄堂老师门下学习形意拳、八卦拳和太极拳。那时禄堂先师每月来天津一两次。每次约三五日不等。禄堂先师尝说学习内家拳需要一定的文化基础。也许这个原因,同期的师兄弟中,对我比较看重。第二年寒假,先师要我陪他一起回到北京,并住在先师家。一天清晨起来,天降大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我走出厢房门外,正好禄堂先师手提着灯笼从前院回来,先师站在影碑边看着院子里的雪,似乎不忍下脚。先师说:“这是天作银毯。”言罢,纵身一跃,竟到了北房的台阶上。我留意看了一下先师站在影碑旁边的脚印,正在影碑一侧。当天我用圈尺一量,从禄堂先师站着的影碑到北房台阶的距离正好三丈五尺。后来我回到天津跟师兄弟们讲,先师手提着灯笼一跃,竟达三丈五尺。于是有人说郭云深老先生一跃也在三丈外。后来先师听到了这些议论,当即否定道:“我也就是勉强两丈外吧。”说着用虎形一跃,然后师兄龚剑堂用尺子一量,果然只有两丈五尺。我觉得纳闷,为什么先师当众故意不跃得远一些呢?后来李玉琳师兄对我讲:“这是咱们老师的敬师之德。你们拿郭老师祖做比较,咱们老师当然故意不跃到三丈外了,你老弟就别钻牛角尖了。”所以很多人以为先师一跃就是两丈五尺,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禄堂先师手提着灯笼一跃竟达三丈五尺。先师敬师之德无以复加。
5. 郑怀贤回忆孙禄堂先生
我在上海时曾与师兄萧格清在中华国术研究会任教,一次请孙老先生前来担任名誉理事,宴会后大家恳请孙老先生表演一两个绝技,老先生被央求不过,于是让人拿来五个方凳,每个凳子之间相距三四尺依次摆放。孙老先生坐在一端,另一端的凳子上放着萧格清的帽子,孙老先生让在场的人站在老先生的身边,孙老先生说:“我要从三条凳子下穿过取那顶帽子,身边这人只要在我起身时能坐在我坐的凳子上,就算他赢。”大家认为这事太容易了,于是首先由翁国勋来试,大家只觉眼前倏忽一闪,再定睛看时,孙老先生已经拿着萧格清的帽子坐回原处,而翁国勋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后周围的人分别来试,包括我和萧格清这些练过多年八卦拳的,结果没有人能在孙老先生起身取回帽子的过程中能坐在老先生的凳子上。在场的人中只有我和萧格清是老先生的弟子,但是各位拳家看到这种惊人的表演后,无不惊叹孙老先生的技艺有如神仙一样,是有生之年从没有见过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