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苦难，非亲身经历不能明白
发布时间：2012-09-08 21:5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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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菲的母亲
真正的苦难，非亲身经历不能明白
(2011-05-10 23:09:26)文/风火轮
什么是苦难，一直以来我对这个词的定义都相当模糊，但经过两天之前和一对夫妻的长谈之后，我似乎懂了。
就在两个月之前，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唯一的女儿在自己的面前咽了气，在她花一样的年龄。从此之后，他们变得沉默寡言，他们不敢回原来的家，他们每天都是伴着眼泪起床和入睡，有时半夜也会突然惊醒，然后若有所失地嚎啕大哭。
他们就是“3·5”事故中死者杨菲的父母。
以前我不相信有一夜白头这种事情，但是见到杨菲父亲的时候，我信了。杨菲的母亲姓蔡，她告诉我们，就在杨菲死后的第二天，她亲眼看到杨叔叔头上的一头青丝骤然间稀稀拉拉地落上了白雪。蔡阿姨还告诉我们，杨叔本来是个很喜欢运动的人，可是自从女儿出事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几乎拒绝接触阳光。
这是怎样的伤痛，竟然能让一个人一夜之间失去原来所有的活力。
我还记得，我们下车的时候，是杨叔来接的我们。我们一路说着走。当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很多，可是我记忆最清楚的是他说的一句话。
当时我们问他，过了两个月，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有没有好一点。杨叔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其实痛苦不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变淡，反而会越来越深刻。
我想，没有真正经历过痛苦的我们不应该再说着“时间会冲淡一切”的话。真正的痛苦，会像铁烙一样在内心最柔软最脆弱也是最明显的地方烙下印痕，那个印痕会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伤痛的存在。
在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中，我们涉及的话题最多的还是围绕着他们的女儿——杨菲。
一谈到女儿，他们的话语基本上都伴随着眼泪。在给我们看女儿照片的时候，在诉说女儿的孝顺和乖巧的时候，在谈到女儿的车祸之后惨不忍睹的伤势的时候，他们眼眶里都荡漾着汹涌的水波。
蔡阿姨说，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女儿已经处在了脑死亡的状态，她就伏在女儿的耳际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一定要挺过来”，可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脑死亡的杨菲眼角竟然会流出一滴眼泪。
这本是母女之间心灵的强烈感应，然而这滴眼泪却成为了蔡阿姨事后自责的理由。蔡阿姨向我们哭诉，说她不应该说那句话，如果不是那句话引起了女儿情绪的波动，可能她就会挺过来。
这是多么可笑的理由，然而我们却为它潸然泪下。
夫妻俩的自责远不止于此，据两人陈述，女儿杨菲出事的前一晚就住在家里。至今他们还在为没多留女儿住一晚而自责，他们甚至说要是让女儿稍微久留一点，可能她就不会上那辆车，可能就会晚一点到学校，可能就不会发生那件事情。
我们说，希望他们能早日从丧女的哀痛中走出来，可是在这样大的伤痛面前，我们的劝慰显然是力不从心。
蔡阿姨说，她教了那么多年语文，可是直到这件事情发生，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然而在悲恸中无法自拔的，还有杨菲的父亲。
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朴实无华的爱，让他把一切都给了女儿，让他无时无刻不关心着女儿，让他在女儿到外地实习的时候每天都准时收看天气预报。然而当女儿的芳华陨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寄托和希望。他不再触碰和一切女儿生前有关的物品，他不再敢看天气预报，起初他甚至不敢去上课，因为每当看到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学生，他的悲伤就会随着女儿的脸一起涌现在脑海里。
杨叔叔说，现在每当看到周围一切美好的事物，他都会想起女儿，想着本来菲菲也可以欣赏和享受这样美好的生活，然而她却带着对生命的眷恋早早地走了。
谁也想不到，女儿的死亡给他们带来的伤痛竟然可以到达这种地步。然而有着如此巨大伤痛的他们，还必须在他们年迈的父母面前强颜欢笑。
我们也在家里见到了杨菲的爷爷奶奶。据杨叔叔介绍，爷爷和奶奶分别已经91岁和85岁的高龄了。
这么大的悲痛自己尚且不能承受，更何况两个年迈体衰的老人呢。出于对老人身体的考虑，杨叔叔和蔡阿姨没有把杨菲的死讯告诉两位老人。然而作出这个决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必须在忍受心中肝肠寸断的苦痛的时候，还得强颜欢笑地应对自己年迈的父母。
这是怎样的悲哀，让他们连苦痛都无法表达。
纸是包不住火的，随着下葬日期的一天天临近，真相也不得不摆上台面曝于二老的面前。然而这个已经遭受灭顶之灾的家庭再也经受不起打击，所以为了保证二老的身体，他们只好撒谎把两位老人骗到医院，在医生以及抢救措施都准备就绪的情况下才敢说出这件事情。
杨菲的外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对杨叔叔和蔡阿姨说：“杨菲太可惜了，你们太可怜了。”
一个简单的语句，却有着千斤的重量。当蔡阿姨对我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再一次倾盆如雨下。这时候，蔡阿姨又说了一句她已经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的话。她说：“我们家现在每天都过清明。”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让他们的天空到处都充满了阴霾。
在这次长达三个小时的长谈中，我注意到一个现象，那就是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蔡阿姨几乎一直都在为我们端茶递水上水果。
起初我还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待客之道，然而通过杨叔叔的解释，我明白了，蔡阿姨之所以如此，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对好心人的安慰一种发自肺腑又不知如何表达的感激。
我没有想到，遭受丧女之痛的夫妻俩是这般地渴望别人的安慰；我更没想到，一次普通的探望，对他们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情感宣泄。
离别的时候到了，我们合影留念，后来同行的一个女生提议，让夫妻俩单独照一张。蔡阿姨显得有些慌乱，匆忙捋了捋头发，然后挤出了一个晦涩的微笑。
照完相女生一人给了蔡阿姨一个拥抱，她的眼泪再一次坚守不住奔出眼眶。我想，她肯定又想起了她的女儿吧。我们走到站牌下等车，隔着马路和他们挥手道别，就在这时，我清楚地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无限的暖流，为他们朴实的执子之手，为他们平凡的相依相伴。
我突然感叹，还好他们还互相能给对方力量，有了这份力量的存在，我相信他们能一直坚持走下去。
那天是母亲节，祝这对伟大的父母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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