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弟弟的亡灵
每年自秋风一起,天气变凉,路边卖纸钱的人就多起来了,常有人晚上在路边烧纸,人们管这叫作给故去的人送寒衣。看到这场景,我的心就会不时地被揪起,那是因为我亲爱的弟弟张克清就是在这上冻的节气里去世的。
今天是2008年11月14日,是我弟弟张克清逝世四周年的祭日。我家有一张在他追悼会上录制的光盘。那天,我陪着痛不欲生的、年迈的母亲在家,没有去参加追悼会,但光盘我也一直没敢看过,实在怕看了太难过。为了在博客上写一篇追思我弟弟的文章,我把它翻出来放了,我又看见了亲爱的弟弟,只是这次他躺在花丛中睡着,身上盖着党旗,上千人给他送行。我的眼泪一直不断,陪着我看完。
《三国演义》里有一章节叫作大意失荆州。这话用到他的身上真是太贴切不过了。他年纪不大,那年才47岁,可就是因为不小心,在新建的一间用作书房的平房里煤气中毒去世了。消息传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博学多才、高智商的人怎么会在社会这么发达的历史时期,因为那么传统的原因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呢?还特别让人费解的是,他在新房潮湿未干的屋子里并没有睡觉(卧室在院内别的屋),只是那天风大,新安装的土暖气烟筒没有拐脖儿,有些倒烟。他一直在给别人赶写书法至二、三点钟,可能是往出走时摔倒后就再也没爬起来。当家人发现时,早已命归西天了。呜呼哀哉!煤气实在害人不浅!
当弟妹的电话打给我时,我几乎惊呆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家时,见弟弟还躺在书房冰冷的地上,脚在屋门里,身子大部分倒在外面接出来的专门用做土暖气的小厨房地面上。脸朝下,头被垫上了一个枕头。我吓死了,赶快去搬他,不行,动不了,我看见他的右手——从小学至今写过千万张书法的手,拄着地,似乎想撑起身子,但无济于事,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了。
救护车来了,我们几个人帮着把他抬起来,医生看了看,说人早已不行了,我立即大哭起来,绝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声嘶力竭地叫着弟弟的名字,叫他赶快睁开眼看看我们,我把着他已经凉了的右手,使劲给他捂着,好让他暖和过来,把手舒展开。但是,一切努力都无力回天了,只得求救护车赶快把人拉到协和医院,一路上,我仍怀着侥幸的心理,一路叫着,哭着,揉着他的手,希望会有奇迹发生(听说中煤气的人有几天又缓过来的)。到了医院,大夫又仔细地检查过了,最后结论:尸斑早都出来了,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就这样,我那很有作为的亲爱的弟弟英年早逝了!
他所在的单位,台盟北京市委在他的悼词中是这样介绍他的生平的。
中共党员,台盟北京市委机关干部张克清同志于 2004年11月14日不幸逝世,终年47岁。
张克清,1957年5 月4日出生于北京市,1976年参加工作,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部队服役,曾任五十三基地司令部直属机关文书,197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1年复员后到北京市公安局工作,任东城分局办公室副主任,1993年至2000年在北京市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任主任科员,2000年调台盟北京市委工作,先后任办公室副主任、宣传调研处副处长。
张克清同志为人正直,坦诚豁达,性格直率,乐于助人。对待工作积极主动,责任心强,1980年被所属部队授予“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在公安工作中多次获得嘉奖,在北京市政协、台盟北京市委从事调查研究工作,参与撰写调研报告多次受到表彰。他擅长写作,曾在《法制日报》连载中篇小说《魂断东洋》。他自幼酷爱书法艺术,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北京分会会员,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北京晚报》《中国书法》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书法作品并多次参加中外书法展,1998年在北京市政协成功举办个人书法展。
张克清同志的不幸故去,我们十分悲痛!张克清同志安息吧!
母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命真苦,丈夫在文革中仅40岁时就离开了她,儿子47岁又走到她的前面。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之最大的不幸!我这唯一的女儿,再怎么跟弟弟亲,再想去送上他一程,也不能丢下我苦命的母亲在家!我公司的两个合作者张万宏和马龙翔代表我前往悼念(送了一个大号的花圈),为克清送别!我委托他们一定转告魂未离体的弟弟:我的两位兄弟将代替他成为我的精神支柱,请弟弟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和自己的!我在家里背着母亲朝着八宝山方向给弟弟鞠了六个躬。算是为他送了行!呜呼!我再也见不到我最亲的弟弟了!
弟弟张克清跟我最投脾气,我们俩相差4 岁,见面总是姐呀姐地叫。我们家共四个孩子,兄弟仨都身怀绝技。哥哥是电子专家,无线、有线、电脑及各种电器样样通,我们公司的网站就是他一直监管着。大弟弟是汽车维修的专家,经营着二十多辆运输客车。我小弟弟擅长书法,是我们家名副其实的秀才。当然,就我是个杂家,样样知道,但都不精。因此,遇到哪行不懂,就向他们请教。克清对我帮助最多,他脾气好,对谁都有求必应,没有架子。用他的书法帮我交了很多朋友。最甚的一个典型例子是,广东航运厅保卫处长将我弟弟的对联高悬在客厅里,逢人便吹,这是中央领导人康克清(弟弟的落款只写克清二字)给他写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还记得弟弟的书法在历史博物馆展出过,我抱着孩子去参观,真为他骄傲。他告诉我,有时,他们书法家协会还在天安门城楼上与启功一起笔会呢!在北京市政协办个人书画展时,我应弟弟邀请前去帮忙,见到很多政协委员都夸他的字棒呢!
这也难怪,他从七、八岁时就拜师学字,那时我们家离北海、景山都近,他经常偷偷地到公园时去临描碑文,刻苦地练习。他临参军入伍上车前,很多老师、同学都送他一把把的毛笔,让他早日自学成才。他也不负重望,听说在二炮部队直属机关当文书时,部队领导把各种大场合需要写书法的任务都交给他,可出名了,经常受到嘉奖。回京后,在公安局工作期间,他的字就能卖很高的价钱了,经常在各大宾馆、饭店看到有他名字和标价的书法字画。很多日本和韩国人喜欢他的字体,台湾人也不少。他四十岁前,在北京书法界已经有些名气了,被誉为中青年书法家。受他的影响,我对书法也略知一二了,有时,还会跟他一起切磋,给他挑点儿小毛病呢!
正是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由于粗心大意,自我保护意识差,再加上惯孩子,明明有楼房不去住,(因孩子从小在平房长大,有些小伙伴),分配的学校不去,非要在平房附近又多花几万元赞助费进了重点中学。这下可好,把命都搭进去了!
找墓地和下葬是我和两位兄弟一起安置的,把他和爷爷、奶奶以及父亲的名字(父亲文革中受迫害没有留下骨灰)埋在一起!
这几年,我抽空就去八达岭公墓看看他们,每次还都忘不了数落弟弟几句,是他老让妈伤心落泪的!告诉他们,七十八岁的老母亲身体挺好的,有我们几个照顾呢!请他们放心!
我亲爱的弟弟安息吧!姐姐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