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戴廷斌──我的排球启蒙老师
上星期三还在电话里跟玛琍谈起戴廷斌的病情。杨大姐告知,戴指导是胃癌晚期,已经难有治愈的奇迹出现。这消息让我心里沉甸甸的。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三天之后,老戴便离他钟爱的人们和排球而去,走得那样急……
68岁的人,本来还能再做很多事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两年,甚至最后几个月,他还在奔走忙碌,为了中国的男排──那是很多人都看不出有多大希望的项目,为了赵蕊蕊和冯坤──那是很多人都认为难以康复的女排伤号。老戴要尽一份心,出一份力。他不去想什么奇迹,只是闷头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一次见戴指导,是25年前在上海衡山宾馆。中国队在万体馆参加上海国际男排邀请赛,赛前准备会在戴指导房间里举行。当时的领队孙志安,助理教练容植聪,都是排球圈里的大好人。队员们有坐在床沿上的,也有坐在地板上的。会议结束前,戴指导问我:“记者有什么要讲的吗?”那时,我当记者只有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出差采访,赶忙摇头说“没有,没有”。(直到1995年我随男排到日本参加世界杯赛,主教练沈富麟在准备会后向我提出同样的问题,一下子让我回想起自己初出茅庐时的情景。)
1982年这次采访,我跟着男排一路同行,从上海打到南京,多少了解了男排,也多少了解了戴指导。更多的则是直接从一位国家队主教练那里学到了排球的ABC。回到北京后,有一次男排在训练局里训练后,戴指导招呼队员们在球网前站成两排拍照,那完全是应我的要求,因为只有我一名记者,手里拿着一部老式的亚西卡相机。
那一年,男排经过调整,开始备战新德里亚运会和世界锦标赛。当时的队员有八一队的陈刚、王铁山、侯晓非,福建的汪嘉伟、徐真、郭明,江苏的曹平、邸安和、薛永业,北京的潘利军,队长是辽宁的胡进和上海的沈富麟。队伍整体实力不错,队员个人特点突出,可惜强攻的火力欠缺,最终没能在世界大赛上有所突破,这也成了戴廷斌后来辞职的原因。在那个时代,主教练辞职的做法很难被人理解和接受。
第二次见戴指导,是10年前,在排管中心副主任高沈阳的办公室里。排球联赛改革起步不久,排球运动管理中心也成立不久,已经不再带队的老戴专做技术调研,应约接受我的采访。像当年一样,只要是关于排球的,问什么都可以,他不紧不忙地述说着自己的看法,从发球到攻防,逐一道来。
男排跳发球是戴指导带队时徐真开始练的,但此时戴指导很不满意的正是中国男排球员的跳发球。他说,高质量的跳发球成了欧美强队比赛中争取主动的有效手段,可在中国的联赛中使用跳发球次数和发球力度明显落后于潮流。即便像河南队谢国臣、辽宁队李铁鸣等发球有特点的球员,球速也不过每小时90公里,而世界优秀球员的跳发球球速可达每小时110公里以上。
戴指导认为,后排进攻在世界排坛已经完成了从尝试到战术形成的过程,强劲的远网扣杀丰富了进攻,促进了防守,为排球比赛在高快结合之上增添了前后排结合。中国运动员的身体条件并非打不了后排进攻,实战中命中率也不算低,却不敢大胆坚持,仅是偶一为之。女排队员的后排扣球徒有其表,杀伤力很有限。
今天看来,老戴提出的问题依然是提高中国排球实力的重要环节。
第三次见戴指导,是几个月前,在排管中心办公楼门前相遇。高高的,瘦瘦的,走路从来都是慢慢的,稳稳的,还是那么热情,那么平和,哪像是年近古稀,更不像病患在身。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谁知竟已时日无多!
北大学子喊出“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源自中国男排击败韩国队的一场比赛。那时,我正在北大上学,大家为男排骄傲,却无人留意设计和指挥这场胜仗的主帅戴廷斌。现代排球多种快攻技术和战术组合所经历的发展过程中,戴指导功不可没,绝对值得立上一座碑石。
爱兵如子的戴廷斌生性好静,训练中从来不高声呵斥,却喜欢队员们活跃,甚至顽皮。当年麾下那一帮调皮鬼,后来大多当过甲级队主教练,“沈富麟就属于敢对着墙根撒尿的那种,鬼机灵”,言语间透着老戴的一种慈爱。
我深知,男排上不去,老戴心不甘!
我深信,九泉之下,老戴还惦记着男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