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回首
在家为父亲办理后事的时候,我身心麻木,茫然的随着安排,像木偶一样的行动。看着父亲下葬,心里只有一句话: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这就是现实的写照啊!家族里的人们已经散去,再聚集的时候,就是去为父亲“照王烧马”,然后就是去“捕梦”,再后面就是去圆坟,一系列的仪式走下来,都有亲朋们陪着,倒不觉得孤寂,还能说说话,笑一笑。
圆坟后,大家都说,你们走吧,也请了好多假了,反正也是这样了,再留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决定回京:即便我没什么,老公连着加班到后来照顾父亲,已经连续20来天日夜不得安眠,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说了要走,一一的跟众人告别,与娘说的时候还没什么,就觉得跟平常一样,但我一跨出屋门,心里满了,只觉得这一走,我真成了无根的浮萍,这个村子,扯着我最紧、最韧最牢靠的那根线没了,我这以后可怎么回来?怎么进这个没有了父亲的家?心里的酸楚满了,眼里的泪水也就止不住了,哥哥和玉花奶奶送我出来,玉花奶奶不停的安慰,但哪有一句话能听得进去?想着嘱咐哥哥几句,到最后却是无言,到了村口,正好看见小姑姑,那眼泪就哗哗的了。姐夫和姐姐送我们去唐县,看我们一群人对着哭也不是事,急急得让着我们上车走,我满眼含泪,看着小姑姑,小姑姑一直让我放心,可留下娘一个,我怎么放得下心?姐姐说:“别哭了,还有我呢!你就别管家里了!”
强忍着止住了泪,我不能让姐姐再为我担心,但心里憋得闷闷得,一丝的气都透不过来!到了唐县,要跟婆婆告孝,随着磕下去的头,眼泪已经断了线,滴到了地上,我不想让大家都看到,于是我躲入屋子中,偷偷地擦干眼睛,摆出平静的表情面对爸爸和哥哥,对这种事,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安慰我想开点,可是想得再开,能让心里稍微的松一点吗?哪怕就是能透一口气!
坐了一会儿,我们去坐车,天却下起了雨,刚开始还淅淅沥沥,不一会儿就变得暴雨倾盆!我不禁想,父亲在山上,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会不会被淋到?又想起刚为父亲圆的坟,土会不会被冲走了?说是几年内不能为坟添土,那父亲的坟,会不会显得太单薄?
上了车,车子平稳的上了高速,熟悉的景色渐渐远去,我的心越发的悲凉起来!在这时,我深切的感觉到了孤单,深入骨髓的孤单,虽然老公就在身边,但心里的那个天空已经塌了,我的背后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了依靠,潜意识中退路已经切断,现在的我,心没有了安全感,孤零零的飘荡在这世间!
也许父亲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是这样的一个位置:他就是那远处的一座山,虽然可以和自己有段距离,但放眼望去,只要能看到,那心就是安稳的,如果看不到,那整个世界就没有了支柱,瞬间崩塌!
雨或大或小,下了一路,我无所思,但心又好像是满的,被一种阴霾充得满满的,沉沉的。到木xu园出了站,北京也在下雨,我们只带了一把伞,强打精神往家赶,身上已经感觉冷了,到小营桥下了车,大雨如注,雨伞基本无用,地上水流成河,我被老公拥着,趟着水往家走,心里感觉凄惨极了:刚没了父亲,连老天爷都来欺负我,这一路风雨交加,躲无处躲,避无处避,我的父亲,怎么就没了呢!泪水和着雨水从脸上流下,却也顾不上擦。
回到家,先冲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杯红糖水,才使身体暖和起来,躺在沙发上,静静的,连话都不想说。心思沉了下来,才发现,心里满满的都是悲哀,心上被划了一刀,悲哀汹涌的流淌出来,充满了整个心房,使我无力进行任何的表达!
原本以为,失去父亲的时候应该是最痛苦的,为父亲办后事应该是最难熬的,实际上,那个时候,有许多的人陪在身边,触目所及,俱是亲人,心空荡荡的,到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等到了只有自己的时候,才发觉,心受了伤,疼得全身都麻木了,但却无力包扎!以前也说心疼,也不过就是一个形容词,稍稍的心里憋闷了,就用上了,过一时半刻,也就好了,却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心疼,是心上有一个伤口,伴随着每一次心跳,都要让你痛彻全身。所谓的撕心裂肺,以前没体验,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现在也清清楚楚的了。都说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但父母又何尝不是子女的心头肉!眼睛转动间,每看到一样东西,都能想到父亲,想到父亲当时的情景,然后心上的伤口就更深一层,悲伤就弥漫全身,我无力挣扎!
不是不知道振作,不是不知道节哀,不是不明白要保重自己,只是要怎么做才能好起来?要怎么做才能驱散这样浓重的悲伤?我迷失在失去父亲的迷雾中,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