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眼睛

散文/青青芳草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眼珠特别黑，眼底白透点蓝,显得聪慧而善良

     小时候听祖母说，爸爸原来在学校里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可祖父认识了外公，有一天,祖父去外公家,看见了我母亲，母亲并没有说话，只是出于礼貌给祖父上了一杯茶。在替茶时望了一下祖父，

祖父便特别喜欢了我母亲，外公家一贫如洗，祖父可是地方上一体面的大户人家。富人看上穷人家的孩子，外公又是喜欢又是担心。外公是一书生替人写书信，祖父不识字，却喜欢与书生为伍，交识了许多文人连沈从文都与祖父交上乱世时的朋友。而且祖父对人诚恳，他经常帮助穷人，不需要回报。很少对别人提出什么需求，外公是相信祖父的，但说要给我爸爸做媳妇，没有看过我爸爸的外祖父还是有点担心，有些不情愿让他最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但他拗不过祖父诚意，就这样祖父硬是把漂亮的儿媳---我妈妈,招进了余家。是瞒住爸爸的，并假说自己生病，拍电报要爸爸回家，爸爸信以为真，捧着电报急急的回来了，可刚进家门，就被祖父逼迫成了新郎。做新郎时，他连我妈妈什么样都没有看见。拜完堂，才看到了我母亲的模样，本还极力不从的父亲，也许是被母亲的眼睛给迷住了。当然父亲的英俊也征服了妈妈，他们就这样成了夫妻。

    要说包办的婚姻是不幸福的。父母的婚姻也是包办的，他们是不是幸福我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还是属于那种相敬如宾的吧。

   母亲的眼睛征服父亲时，我不知道那时是有如何的射伤力。但我看到并留下记忆的眼睛却总是忧伤的时候多，她的眼里总是含着泪花。有时还一串串的往下流。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睛怎么总是在流泪哩？小时候,不懂事的我，常仰起头问：“妈妈，你怎么哭了。”妈妈总会说:"孩子.我没有哭,没有哭呀，妈妈的眼睛不好。眼囊绵有毛病.”我相信了。 其实小小的我根本不知道妈妈把所有的苦水强吞入自己的腹中了，她不想让我们受到伤害。直到父亲去世以后，我发现母亲的眼睛再也不流眼泪了。我问她，她说可能是眼睛好了。真是这样吗？我没有多考虑，仍然相信了妈妈的话，是眼睛好了。

    妈妈的眼睛再也不忧伤了，也不再有更多的表情。似乎万物都不再刺激她的眼神了，她木然的接受了一切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所有的重负，她变了一个人，没有喜、怒、哀、伤......。她一个人支撑着一个有四个孩子的家,尽管孩子们已经长大,但并没有成人,我且无法想象母亲的当时的心情,无法体会当时她的难处.

     而今天母亲躺在病床上,我看到最多的是蓝、白相间的被子下露出的妈妈的眼脸，九十五岁的妈妈仍然漂亮着，脸上基本上没有多少折子，所有的病人，陪护人员都不相信妈妈有九十五岁了。除了那双眼睛由于久病，有些失光外，看上去母亲气色还不错。

   今天妈妈说她的眼睛有点发干，叫我给她上点眼药，我照做了,哦,这时看上去妈妈像是流过眼泪了。我笑着跟妈妈开玩笑,也就在这时，儿时许多母亲流泪的眼睛涌现在我眼前；解芳小妹患麻疹逝世，母亲痛哭着扑在小妹妹的床铺上，死死的抱着小妹妹不肯放；外公过世，妈妈不敢大声哭，只是悄悄的抹着眼泪；刚从朝鲜归来的英雄大舅舅,还没来得及从怀念死去战友的悲伤中挣脱出来，就莫名的打成特右，刚从中专学校走向工作岗位的三舅，单位为了完成右派指标而打成右倾,外公气死，母亲在批判会上红肿的双眼不停流着眼泪，.过苦日子时小弟弟死了，母亲悲痛欲绝，我十二岁去偏僻的农村读书,母亲泪流满面相送着,弟弟十三、四岁去茶场当知青，母亲痛苦无奈的流着眼泪打里着弟弟的行装，爸爸文革不明不白的离去，母亲泪已干空对天......

   母亲眼睛九十五年了,目睹了人世间多少变故!,只是今天的母亲眼神里留露出来的是更多对生命的渴望,她好希望自己能挺到一百岁,多看看她的儿女,她的孙儿们,祈求上帝给饱经艰难岁月磨难的母亲一个希望，一个机会吧.

为母亲祈祷!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生命中的五年给母亲多活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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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病重住院时，我在冥蒙中有一种感觉，似乎我牵妈妈的手，有一种力量在阻挡着，眼前的妈妈虽然冲我笑着，可总有一种声音，催促我：快，给妈妈照相呵。我天天带着相机，只要睛天，我让妹妹用手推车，推着妈妈到医院里的坪里或附近的公园晒太阳，给妈妈照相，阴雨时，我就写些小文章手手机录下来，给妈妈听，以分散妈妈的注意力，《妈妈的眼睛》是3月25号写的，录下后，让妈妈听，其实妈妈此时听力相当差，只能偶尔听到一些句子，听完后，我问她，她笑着说，你在说妈妈的眼睛。今天，是妈妈过世第六天，这一幕仿佛还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