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2009年12月11日17时58分,妈妈因肺癌重症并发呼吸衰竭、心跳骤停,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离我们西行远去。世界上那个最爱我的人,就这样,无奈而不舍,却又那么绝决地离我而去,渐行渐远……
妈妈出身贫寒,早年丧父,外婆独自一人扶养着三个儿女。妈妈是家里的老大,8、9岁的小小年纪就替街坊邻居挑水、浆衣,帮着外婆挣钱贴补家用。
长大成人后,妈妈念完了中专,又考上了大学,最后成为一名教师。妈妈善良、开朗,为人师表,桃李芬芳。惊悉妈妈去世的噩耗,她的亲朋好友、同事和学生们都悲痛万分——老天不公!怎么这么一个善良的人会离我们而去呢?!
妈妈一生辛劳、勤俭持家,象燕子筑巢一样,满含深情,用尽滴滴心血,为她所挚爱的家人耗尽毕生精力。妈妈最疼爱我,在她的眼里,我始终是她最乖巧的小女儿。我委屈难过时,陪我落泪的是她;我开心高兴,为我欣喜不已的是她;回到妈妈家,嘘寒问暖、张罗饭菜的是她;生病住院,陪在我身边精心服侍的是她;结婚置办,上上下下操持事务的是她;购房装修,陪我四处选购窗帘、餐具的,是她;生下儿子,帮我四下张落的还是她……
母爱如山,厚重坚实。忆起妈妈的恩情,就象那汩汩而出的温泉,源源不断地暖人心扉……
妈妈是2008年12月底在新桥医院被确诊为晚期肺癌的。这无啻于睛天霹雳,惊呆了尽情享受母爱的我们。妈妈尽管基础病甚多,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但谁都难以接受妈妈患癌的事实。肺癌晚期,年老体衰,妈妈已不能再承受任何手术和化疗。我们只能为妈妈选择中西医药品治疗的保守疗法。自费的靶向药品,疗效甚好但极其昂贵。英国原产的易瑞莎,一天一粒,月药费约为1.5万。最关紧要的是,医生告知我们,这种药品,不能根治顽固的肺癌,只能适当地延长生存期,多则数年、少则数月,患者就会产生耐药性,最终无药可治。因此,医生建议,这种靶向药只能作为二线用药,一线用药仍然是常规的抗癌药品,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不要轻易使用它。医生预后,妈妈的生命,短则三月,长则半年,而已。
接下来的将近一年的时光里,我们的心时刻都被妈妈的病情揪着,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为了不让妈妈得知真实的病情,我们只能用“慢性肺部炎症”这个含混不清的病名善意地哄骗单纯的妈妈。我勇敢的妈妈,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同这个看似不甚严重的病症,进行着顽强不懈却又痛苦异常的抗争。
做活检时,得用纤维支气管镜。许多年轻人在手术台上都承受不住极端的痛楚和不适。可是,我亲爱的妈妈,她却镇定自若,一声不吭地配合着医生,直至检查完成。下了手术台,妈妈还精神十足地自己步行回病房。所有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对这个七十几高龄的老太太报之以钦佩和感动的目光,连连惊叹“不简单呀,真不简单!”
怕妈妈最终得知真实的病情,我们不敢让她在医院呆太长的时间。等她的状态稳定好转之后,我们将她接回了家中,对她实施了保守疗法。我们四处求医问药,只要是能对肺癌有一定效果的药品,中药、西药,人体白蛋白、螺旋藻、灵芝孢子粉、胎盘多肽注射液,网上邮购、托医生开方、请熟人上门输液;营养上,牛奶、鸡蛋、乌鸡药膳汤、乳鸽汤、甲鱼汤;氧气袋、家用氧气呼吸机;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尽到子女绵薄的孝道。
妈妈每天服用的常规药片,有数十片之多,还有不少是冲剂口服液。早期,妈妈还能停停顿顿地吞咽下去。到了后期,气管粘连让妈妈甚至于喝一口水都要呛咳不已。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片、胶囊,妈妈就只能分成五次、六次,勉强却又坚持着几片几片地强行吞服下去。妈妈是勇敢的,因为她坚信儿女所说的“慢性肺部炎症,只能坚持长期服药,才能完全根治”的话语。到了后期,妈妈几乎每个月都要连续几天输消炎药和人体白蛋白,包括妈妈离世前住院的半个月,要一连数天直到天天不停息的输液。妈妈的血管很纤细,输液很难找得准。针头扎得妈妈两只手背数团淤青。可妈妈仍然是淡定从容,既不叫声痛也不叫声苦。
妈妈是乐观的,妈妈仍然是那个慈祥的母亲。在家里保守治疗期间,曾经有那么几个月,她尚可以行动自如。我们回家去探望她,她还亲自为我们包馄饨,香葱猪肉馅。巧手一抄一捏间,一个个元宝似的馄饨就跃然而出。这一个个馄饨,于我们看来,那种鲜香的滋味,胜却人间万千美味,因为那就是妈妈的滋味,是母爱的浓缩!
妈妈也是幽默的。尽管我们一直煞费苦心地隐瞒着她的病情,但是她也可能猜测过。只是为了不让儿女们增添心理负担,她在我们面前也装着不知道真实的病情。她曾经无数次地告诉我们,她的心态很好,她想得开。她还笑呵呵地对我们说,马克思可能不会这么早地就召唤她去了吧。这一句玩笑话,回想起来,是多么地令人酸楚呀!
2009年11月27日夜,妈妈因呼吸衰竭住进了重医附一院,医生一连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将妈妈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次日一早,妈妈就强烈要求医院将她转送到了普通病房,因为她受不了监护室27摄氏度的温度。肺癌引起的内火虚热已经令她觉得烦燥不安,过高的温度更会加重她不适的感觉。11月28日早晨,我们家人全都赶到医院探望她。病体嬴弱的她看上去精神出奇地好,与前晚奄奄一息的她判若两人。或许是她感觉到医院的抢救措施很有效,将求生欲望全都寄托到了医院上。望着她刚满两岁不久的小外孙,妈妈笑咪咪地叮嘱着我们,还一再催促我们早些将孩子带回家去,说医院的空气混浊,对小朋友不好。儿子调皮地伸出小手,同她的老外婆握手道别。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同他最慈爱的外婆的永别。
妈妈十分疼爱后辈。无论是对孙女还是对外孙,她都力所能及地悉心照顾。记得今年9月份,我们给儿子庆祝两周岁的生日,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宴会。此时,病中的妈妈已经不能自由行动,腿部浮肿,稍有动作便气喘吁吁。不能参加宴会的她,悄悄地塞给我们一个红包,她用颤歪歪的笔迹动情地写道“我的乖外孙,外婆永远爱你!祝你健康成长、天天快乐!”回想起这令人落泪的一幕,舔犊之情令人无限感慨。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红包,带着妈妈对后辈深切的挚爱,将一直陪伴着儿子茁壮成长。
妈妈住进医院后,我们给她用上了靶向药物。起初的一周里,妈妈的精神和胃口都很好,我们还一直以为她就能转危为安。可惜,肆虐的癌症病魔却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善良、仁厚的老人。12月9日起,妈妈的病情开始恶化。胸腔积水压迫心肺,各器官开始衰竭。全身开始浮肿,不能进食、不能讲话。12月11日下午,当我匆忙地从单位赶到医院,探望妈妈。没有想到,这就是我与妈妈的最后一面。冲进病房,妈妈还能睁着眼睛,但已不能开口说话。等我从医生办公室详询最后的抢救措施后回到病房,妈妈已经处于昏睡之中。她张着嘴,痛苦地哈着气。心率高达170,一直稳居不下。心跳波形很乱,情形相当糟糕。我坐在她的床前,一直握着她的手鼓励着她,她的手仍然是那么温润。尽管已处于昏迷之中,但妈妈却能感知到我的心意,她的眼角慢慢溢出几颗清泪。我轻轻地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医生赶到后,给用了安丙胴,并用了强心的针剂。稍后有所好转,心率降至120。可是,只维持了十几分钟。这期间,医生叮嘱所有的家属都能到场,叫我们做好妈妈离去的准备。
最后的一刻无情地来临了。妈妈的心跳波形渐渐开始拉缓成一条直线,哥哥举着手机放到她的耳边,正在北京启程返渝途中的侄女在那头急切地呼唤着“婆婆、婆婆”,妈妈的手动了一下,我们大声地叫着,妈妈,妈妈,您放心去吧。您的事,我们会为您办好的。妈妈的头开始缓缓地向后仰去。17时58分,我亲爱的妈妈,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深爱的和深爱她的家人。
当晚,妈妈被送进了新桥安乐堂。寒风呜咽、微雨悲凉。在宁静、肃穆的德富苑里,妈妈安睡在鲜花丛中。妈妈的遗容安详而和美。黑色的遗像里,她深情地凝视着前来悼念的人们。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我们守在她的灵前,为她办理了一场隆重而雅致的后事。时间似乎停滞在了这个时间段里,缓慢而沉重,似乎上天也不想把妈妈从我们身边最后带走。
2009年12月13日晨,六时三十分,在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出殡仪式后,我们陪妈妈踏上了最后的世间历程。灵车在墨色的晨曦中,缓缓前行。灵车沿着大道前行,途经我的新居。妈妈,您就再看看您女儿的新居吧,因为此去,您将永不再复还。
晨七时,妈妈的灵柩被护送到了殡仪馆。我们静静地簇拥在妈妈的灵柩前,准备同妈妈作最后的告别。当工作人员轻轻掀起棺盖,哥哥惊奇地发现,妈妈竟然露出了笑容。大家定睛一看,果然如此。我亲爱的妈妈,双目微阖,眉丝黛黑,唇色润泽,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又是多么地合情合理呀!
亲爱的妈妈,您含笑而去,一定是别无遗憾了吧。您一定是感知到了子女们的孝心和亲人们对您的不舍和依恋,一定是满意我们给您办理的后事,一定是想用这笑容鼓励我们子女忘却悲痛而好好地生活下去吧。您的笑容,恬静安详、圣洁而永恒。亲爱的妈妈,您一定是想用这永恒的微笑,来宽慰儿女们的孝心吧。亲爱的妈妈,您把这世间最美的微笑留给了我们,在今后的岁月中,它将一如往昔,暖阳般温暖着我们的余生。
亲爱的妈妈,此去,应是芳草遍地、花香袭人,白云悠悠、流水淙淙,梵音悦耳、万物空灵……
亲爱的妈妈,谨以此笨拙的笔调、干枯的文字来书写我们绵长的哀思,愿您在天堂里开开心心、快乐幸福!安息吧,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