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洁琼与薛汕半世纪的深情厚谊
柳 哲
2011年1月9日,世纪老人、著名社会活动家雷洁琼先生,驾鹤西去,享年106岁,可谓巨星陨落,天地同悲。
潮籍民俗学家、东方文化馆创办人薛汕(1915-1999),曾与雷洁琼先生有过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深情厚谊。
薛汕回忆他初识雷洁琼时说:“1939年,我是在特别反共的江西和她认识的。那时她在江西省妇女指导处担任较高的职位,而我,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当我从遂川县要调到赣州工作的时候,和她短促地见了一面,她说:‘到赣州后,在蒋经国面前,请他多为妇女工作考虑。’……在这期间,妇女指导处主编的《江西妇女》,上面写诗、喜剧、时事分析,用过好几个笔名。这刊物很有声望,内容充实,是进步的读物,我这么做,也就是对她的工作的回应。”
薛汕在回忆文章中,说到他逮捕后如何得到雷洁琼的无私帮助时说:“她已转到中正大学当教授,住在一幢小楼里,与反共专家叶青对半。我到后跟她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她轻声说:‘叶青就住在隔壁。’我放低调门说:‘陈训涛已在安福牺牲了。’陈是她熟悉的一个好同志。她一听,很难过地不言语。就在这静穆之中,我拿起笔,简明地写着:‘请求你帮助我两件事:把我的亲属介绍到广东回避;给我一点钱,我准备离开。’她看后,端正一下眼镜,又沉默了一阵,毫不犹豫地取出笔墨纸张写了介绍信,把我的亲属介绍到广东南雄儿童教养院雷幼琼那里。然后又掏出一些钱,没数,给了我说:‘钱不多,拿着吧!’……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她就是这样接受了我的要求。”薛汕在流亡的道路上,没有忘记雷洁琼和爱人严景耀的救命之恩。1941年6月24日在广西南宁,他写下了《二教授》一诗,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你们是火星,你们是芒种,在寂寥的南中国,旅程上,我知道你们给人们带来希望……”
薛汕曾回忆了雷洁琼、郑振铎无私帮助他的一些往事,非常的感人,充分体现了老一辈学者乐于助人的高风亮节。他回忆说:“照理认识郑振铎,应该是为学术而去,而我却是带着饥饿前去的。我说没有钱,他从口袋就掏出三百元;我送去《黑天使的父母们》小说稿,一听我写的是集中营的故事,立即在文艺复兴上刊载。后来我把钱如数归还,他说了一句:‘怎么有钱了?’也不数往口袋里塞进去。”“及后,当我把与郑振铎交往的情况一说,她责备我了:‘你缺钱用,我也能够解决呀!你瞧,倒使郑先生照顾你了。’……我这么一解释,她听了呵呵地就说:‘有什么事,你来吧!严先生在银行,他那里比较好找,上班准在。’”
“我在上海震旦大学教课,又兼了一个中学的‘国文’,还与李凌、沙鸥办《新诗歌》,销路不坏,就是回收的书款不够按期付印刷费。有一二次为周转资金,就是借严景耀先生所在的银行取得支票。”
雷洁琼在“下关事件”中,追求和平与真理,威武不屈,受伤后回到上海,薛汕在她寓所曾看到她,她不是沮丧、退却;而是愤怒、气势昂扬,她想到的是中国人民…
薛汕曾回忆道:“延至50年代,她在北京大学任课,我到北京大学燕园和她见了面;之后,她任政法学院教务长,我在地安门南锣鼓巷庭院又和她见了面。我这个不速之客,没有事先约好,突然到来,她和严景耀先生一见就给我让座,谈了很多精辟的哲理之见,至今还在我的脑子里翻滚。她忙于社会活动,直接领导了中国民主促进会,组织社会学会,忘己而为人,一直不变。最难得的是60年代,那场‘浩劫’,我蹲‘集中营’变成猎奇之物,外调的又一再找她核对这一段经历,她总是那么实事求是的一再相助。”
70年代后,雷洁琼参政议政,事务繁忙。但薛汕多次到她家里,她仍是当年的长者风度,没有半点架子。
1990年11月10日,薛汕与美籍华人李望如等人发起成立了东方文化馆。1993年9月前后,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雷洁琼,应薛汕之邀,欣然为东方文化馆题写馆名,以示支持。
薛汕与雷洁琼的友谊,从1939年的初识,一直延续到薛汕于1999年在北京逝世。雷洁琼的长者风度,让薛汕及其一家人,钦佩万分,敬慕有加。
薛汕与雷洁琼,虽已先后作古,但他们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深情厚谊,他们的高风亮节,将永载史册,千古不朽。
(原载2011.01.21日《汕头特区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