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31日，辽宁沈阳。夜里9点30分。

      暗沉的夜，大街上时而有明亮的车灯闪过，行人不多，来来去去的，行色匆匆，天很暖，虽然是深秋初冬的季节，但是在这个夜里微风不起，暖意融融。母亲为人和善，每每这几个纪念日都是天公作美，不像邻村乔家，去世和头周年都赶上 了大雪抑或雨夹雪的天气。

      母亲的头七就这样来临了。在遥远的沈阳，在这样的一个十字路口，爱人和儿子在旁边，我燃起了无数的金锞子还有一件寒衣，和以前一样，在十字路口烧纸前都要先烧几张纸给孤魂野鬼，并念变亿咒使金钱变多，不要他们去争去抢，我在那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我看到那飘散的火星和浓浓的烟雾，闻到了那未曾走远似曾相识的火纸灰烟的味道，这种味道，在外屋母亲停灵前面放有的倒头饭和香烛纸火中似曾相识，在院子里灵棚里母亲的寿材前面的丧盆里飘出的火苗中似曾相识，在守灵的夜里烧千张纸的灰烟中似曾相识，不管我和母亲相不相信，愿不愿意相信，这七天之内的所有经历都在执着地告诉我，我和母亲此生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按照佛门礼仪，我给母亲以及母亲的冤亲债主，以及有缘听到见到的众生代佛授了三皈依，并念了心经和往生咒及阿弥陀佛圣号，面对家的方向磕了头，我知道，自己只能而且以后也会以这样的方式，纪念着母亲，不会也不可能在坟前来烧纸钱了。

      在不知不觉中，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七天了。在民间悲曲《哭七关》中，七七四十九，每七天为一个关口，这是第一个，望乡关，在这以前的日子里，母亲或许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世，在四处飘摇游荡，而到了七天，据说阴差会让逝者在望乡台上最后看一眼自己生活的地方，自己深爱的儿女，然后即杳杳飘飘，在无回乡探望的可能。

      七天了，如果在老家，在晚上人定的时候，儿女至亲会在烟囱下面房子的西南角的地方（咱老房子的鸡窝棚前面）摆上香烛供品，儿女穿着孝衫，绕着供桌顺时针和逆时针跪爬各三圈，哭喊着妈妈，这样据说在烟云缥缈的望乡台上的母亲看到了儿女披麻戴孝，跪爬哭泣，才知道自己已然不在人间了，我想此时的母亲该有何等的不舍，何等的难离。且听人说，如果在头七在仪式结束之后在烟囱底下撒上一些灶坑的灰，次日会看到逝者的属相留下的脚印，证明逝者曾经回来过。我没有去做也没有心情有这个好奇心。

    三年前，父亲去世的那个头七，因为母亲在老房子，我和哥姐就是白天在父亲坟前烧纸，晚上在老房子烟囱那里按照这个仪式来为父亲过的头七，次日我做别了母亲，踏上了回沈的客车。  

     而今天，我只能在这个地方为母亲过头七了，其实我本可以在农村的家里给母亲过头七的，但是，农村的那个家是我的家吗？老房子已然衰败无法住人，而哥的家我真的不适应呆在那里，母亲没了，这唯一的线索被扯断，任何一个人的家都不是我的家，更何况我和嫂的关系又是那样的难以言说。

      我知道，从母亲下葬的那一刻起，我已然不属于那个家，已然不属于那个农村，已然成了一个游子，一个过路人，尽管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都有着极深的感情。但那只是过往啊，也仅仅是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