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残片——悼念亡友戚成纯
一向认为亲友辞世后还有心兴动笔的定是些没心没肺的混蛋,可这次竟然是你,我要犯一次混……错过了那么多,这时再不记点什么,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睡下去
懵懵懂懂
那时侯,两三个自命不凡的知交,在课堂里激昂文字,相互品评着半文半骈的几首歪诗;
那时侯,四五个臭味相投的死党,在归途中放浪形骸,追逐嬉笑那一骑绝尘的“追风少年”;
那时侯,七八个精力过剩的同好,在操场上叫嚣隳突,酣畅淋漓于一球成名的无限风光;
高中三年少有几件聊以抒怀的趣事,你都同我们乐在其中,随和而乐观,沉稳而开朗,直到大家混过高考,各奔前程。
浑浑噩噩
大学生活如此迷乱,我和圆地分南北不约而同都陷入“沉迷”,加之天生疏懒散漫,四年间与你同城竟然都没约来一聚。(现在我才知道,那时错过了什么……)
听闻你在华理换了专业,当时诧异于你的执着,都是四年混一张文凭,何必半途而废推倒重来。暗揣你高考不如意,没敢深究。
庸庸碌碌
然后便融入社会,一份不饥不饱的工作,在失望和怨怼中过了三年。偶然和你接上了头,原来我们两人所在单位相距不过5公里。约好今后常出来一起坐坐,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句俗不可耐的客套之词。(现在我才知道,那时错过了什么……)
后来回家乡小聚,你说已经辞了高我三倍收入的银行业务经理,要去考长江商学院的MBA。我知道你从我脸上看出了顾虑和惋惜,因为我从你脸上看到了自信和坚决。
你入了魔障了,我的第一反应;你我终要踏上殊途了,我的第二反应。
当时我决定不再多嘴,有什么权力要求别人和你一样平庸?
好吧,后来我想,鲲总是要化作鹏的,我们既然都已经做不来了,有你坚持去做,也好。
最后一面
我自然不能免俗的成家了。那天婚礼你最晚一个到场,结果是和我聊得最多的,三个十几年的老交情嘻嘻哈哈的笑了一整场,几乎冷落了身边的新娘。
我老黄历的问你MBA学的怎么样了,你说已经考上了伯克利大学的金融硕士,神采飞扬。我哪知道大洋彼岸有几棵象牙塔?只是看你的表情,欣慰于当年舍命一搏终于功成名就了。
当时我就想,你可能志不在此了,不无关切的问了句,什么时候回国来发展啊?你习惯性的小眼一眯,“这个嘛…啊…再说吧”。
好吧……再说吧……
好了。再说了。
你说离行前会找个时间约大家再聚聚,于是傻乎乎的等,竟然等来了你已经到达美国的消息。(现在我才知道,那时错过了什么……)
二月末
间或一两句无关痛痒的问候,又昏昏的过了一年,龙年新年料想你是该回来的,结果也不过忙里偷闲的互发了个祝福,之后没再联络。
前些天,就是二月下旬,过翔殷路隧道时忽然想到你早前给我的一则趣评,进而隐约想到你是不是快学业有成了,是不是该联系一下准备设宴接风了。当时手机就在上衣口袋,竟然都没有拿出来哪怕发一个短信,甚至到家就没有再想起给你留个言。(现在我才知道,那时错过了什么……)
我一向绝少没来由的想到别人,难道那时已经是你在给我发出感应了么?
昨天
直到昨天,圆告诉我你的事,毁了我开年以来持续的好心情。
我们都是命运的蝼蚁,我选择把自己埋入腐土,然后羡慕、嫉妒又担心的看你化茧成蛾,离开我们向远方的光明振翅而去。谁能想到,你会在无限接近光明的那一霎燃尽了自己的躯壳?
命运的创作灵感令人叹为观止,你终究是个不平凡的蝼蚁,让它以如此戏剧化的情节为你安排了谢幕。它给了你令人称羡的天资聪颖、温文尔雅、和善洒脱、坚忍不拔,可为何居然只给了你拼搏奋斗的前三十年?
三十年,于是我们的青春终于还是死了。
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么多年来能多抽点时间与你交流,多灌输些我的观念给你,或许你也不会如此执着的不停向前舍命奔跑,至不济,我也能表达一下我的关心,不至于现在想要了解你这些年的生活还要靠搜读别人写的悼文!
不过也许一切都不会改变。你不会像圆那样一语不合就和我面红耳赤、怒发冲冠、鼻青脸肿,然后相视一笑。你鲜有与人争执之时,对别人的不同观点,总是谦和的一笑,隐忍,然后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用行动来证明对错。成于斯德,亡于斯德。
话说按照以往,这时我怎么也该诌篇七绝五律的给你消遣消遣,无奈十数年再未动笔,功力尽失,泯然众人矣。
年前想了个对联出来,本来想发给你博君一笑的,一来是没改得满意,二来是有感而发,不愿意提起出典,于是作罢了:
钱固丰采,终是左金右戈遇横截
德虽繁复,不过人人仕事存一心
当时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说道说道,转念一想没事干嘛拿自己的不开心给兄弟添堵。
现在觉得,有话想跟兄弟说时就得趁早说出来,否则一眨眼,再想说,没人能听了。
生时不能常见、死后应慢别离,想来你现在行动自由,我可是拖家带口的,多来聊聊吧,梦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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