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门七杰跨江打“文仗”
作者董育芳
他们是叔侄、兄妹、夫妻,他们善绘画、拉琴、跳舞;当年,他们都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本版19日头条《羊城巷陌寻找“抗美”“援朝”》以及抗美援朝50周年纪念特刊出街后,立即在读者中掀起阵阵波澜,报料电话纷至沓来。于是,在昨天———纪念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50周年前夕,就有了以下记者抢抓到的羊城刘氏叔侄举行一场特殊家庭聚会的报道。
千金难买手信带上门 叔侄七人聚首话当年 “仑叔好”,“仑叔好”!昨天下午3时,广州市淘金路一幢高层住宅13楼01房,88岁的著名画家刘仑家中可真热闹,六个侄子女、侄媳、侄婿齐齐登门,此起彼伏的亲切问候声,令“仑叔”应答不暇,笑逐颜开。原来,这刘氏叔侄两代七人,当年都曾“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呢。共同拥有一段出生入死的特 殊经历,令他们在特殊的时刻,举行这场特别的家庭聚会。
记者发现,侄辈们各自带来了千金难买的“手信”———一幅幅记录着他们抗美援朝年代的珍贵个人历史照片,以及勋章、纪念品。叔侄两代人记忆的大闸马上打开了……
仑叔单刀赴朝四个月 战地催生素描三百幅祖籍广东惠州的刘仑是著名国画家、版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离休前参加组建广州画院并任一、二届院长。他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足有“一匹布(这幺)长”。讲起当日以画笔作“枪”,赴朝“参战”这段“古”时,刘老就显得格外醒神。
“1951年,我投笔从戎,在北京的《解放军文艺》当美编。1952年,战火已燃到鸭绿江边,我好盼望有机会上前线。其时,廖承志组织一些艺术家奔赴朝鲜战场,我赶快找到他报个名,但名额有限,最后轮不到我。我可不甘心了,要想画好兵,不参加战斗哪行!最后,解放军总政治部批准我单枪匹马赴朝。那阵,热血沸腾,何惧之有?怀揣着与妻子和一岁多儿子的合照,我便孤身上路,其时,京城中独自去朝鲜战场的艺术家,我是第一个呢!手持总政的一纸介绍信,由志愿军一站接一站的接送,历时10天左右,我终于抵达板门店附近某师驻地。
“哗,打起仗来,不是讲玩的。原先,我可是拍着胸膛跨过鸭绿江,何曾知个‘怕’字怎写?直到此身已在硝烟弥漫处,美军飞机不分日夜的狂轰滥炸,炮弹在头上呼啸而过时,我本能地频频当起了‘缩头龟’,才知惊呢。有志愿军战士笑着拍拍我肩,鼓励我还要锻炼锻炼。咬咬牙,我与战士们一道蹲潮湿的坑道,每天同吃炒面、罐头充饥。在炮连阵地,在枪林弹雨中,死神曾一次次与我玩‘捉迷藏’。渐渐,我胆子大了,每天如饥似渴地用自己的眼、脑、手,以笔速写一幅幅壮烈的战争场面,画‘最可爱的人’、画朝鲜百姓,我每天都在被感动,灵感泉涌。四个月后,我离开朝鲜战场回国时,带回了259张素描……后来,出版了《刘仑战地素描》一书,还搞了画展。”
岁月如梭,半个世纪过去了,记者在刘老家的画室看到,这批诞生于朝鲜战场的素描,被刘老视为心肝宝贝,它现正静静地置于画室中央,刘老常会拿出来“怀旧”一番。今时今日,刘老坦言,赴朝四月,他获得的精神财富——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终身受用!
兄妹四人前线八年整 枪林弹雨一班文艺兵
当年,当叔的刘仑是为体验战争而赴朝,而他一班侄仔侄女却是满腔热血,为履行军人天职而跨过鸭绿江的。他们是兄妹、夫妻、战友,同一支部队,故事多多。
这是个艺术之家!今年,大哥刘越72岁,二哥刘钊69岁,三妹刘远67岁,四弟刘彰63岁。广州市解放后,这兄妹四人先后在羊城报名参军,成为人民解放军第15兵团宣传队一员。那时,大哥、二哥、四弟拉小提琴,舞蹈队的郑彦,后来与刘家二哥“拉埋天窗”此是后话;三妹刘远当上话剧队演员,后来,她也嫁给二哥的同学兼战友杨宗信,他在乐队拉大提琴。亲戚兼战友的六位文艺兵,于1951年1月初,在广州驻地坐上闷罐车,行了七天,才抵达鸭绿江边。后来,他们在抗美援朝前线一干就是八年,作为志愿军文工团的演员,冒着枪林弹雨,他们经常下部队,以琴、以歌、以舞慰问“最可爱的人”和朝鲜老百姓。直到1958年10月28日,这班广州仔、广州女才随最后一批志愿军坐上最后一班列车回国。
大哥、二哥伉俪、四弟留京城,在总政歌舞团继续艺术生涯。三妹夫妇则到了大连警备区文工团。“文革”时,风云突变,一夜之间,已在部队干了20年的他们全被扫地出门,复员回广州当工人。后来,刘钊凭自己的本事,考到广州歌舞团重操老本行,成为艺术指导,作曲作词很是了得。四弟刘彰呢,也归队当上了指挥家。
星移斗转,如今,这些当年的志愿军文工团的“靓仔”、“靓女”们都已退休安享晚年。他们间,兄妹、战友、同学、夫妻关系纵横交错,八年的抗美援朝同生死共命运,更使他们的关系少了点功利,多了份真情。定期聚会时,他们的话题依旧是三句不离志愿军当年;每年的10月25日,照例是他们部队在穗的10多位战友团聚日……
抗美援朝,在他们的人生记忆中永远抹不去!
原载 2000-10-25《羊城晚报》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