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光时而居美国,时而返广州
50一60年代,苏俄绘画是惟一可以看到和自由借鉴的外来艺术。列宾、苏里柯夫成为美术院校师生崇迷的对象。决心要改造人物画的杨之光有一个惊人之举:用生宣纸和国画颜色临摹了列宾的油画《萨布罗什人写信给土耳其苏丹》他的想法是,“传统中国画在塑造多种形象、多种性格的人物方面是一个明显的簿弱环节。虽然古代有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像》,近代有蒋兆和的《流民图》等可举例,但毕竟太少了,更多的是千人一面,缺乏性格及程式化的。克服千人一面,恢复生活中的千变万化,我认为只有学巡回画派在生活中艰苦地收集形象素材,创造动人的典型形象。”(14)。对生宣性能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临摹列宾刻画了20多个剽悍哥萨克形象的巨作,是多么困难的事。但他居然临摹得形神俱似!
1958年有三件事,使杨之光终生难忘。一是他被下放到湖北周矶农场劳动锻炼,尝到了体力劳动的艰苦:二是中南美专南迁,扩建为广州美术学院;三是作品《雪夜送饭》荣获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金质奖章。
《雪夜送饭》描绘了大跃进时代的一个普通镜头:下放干部冒雪为夜耕的拖拉机手送饭。在农场,杨之光亲尝了劳动的艰苦,也体验了被美好乌托邦式理想激励的高昂劳动热情。在劳动间,他坚持画“速写日记”,获得了大量素材。《雪夜送饭》前后画了两幅,
第一幅用水彩,描绘“送饭者证在端饭给拖拉机手”(15),第二幅用彩墨——把行进的拖拉机推到远景,集中刻画两个送饭的下放干都。为了保持传统绘画风格,他用手提的马灯暗示黑夜。从肖像式的《一辈子第一回》到情景交融的《雪夜送饭》,可以看到杨之光创作主题的一贯性,又可以窥见他在风格上向传统靠拢的趋势。
2、敦煌考察、深入生活和批斗改造
60年代对杨之光来说是喜悲交替的。喜的是他在教学、科研和创作上都有了很大迸展,悲的是遇“文革”、受迫害,中正了艺术活动。
三年困难时期,“左派幼稚病”有所抑制,思想环境有所宽松。
在文化艺术界,人们在谈政治、内容、共性、革新的同时,也敢较多地谈艺术、形式、个性和传统了。1961年,杨之光约了几位同事,不顾饥肠辘辘,跑到敦煌考察。他回忆说:“当我们下了火车,改坐汽车在茫茫的沙海中驰往敦煌途中,偶尔望见远远出现的沙漠幻影……兴奋得将疲劳一扫而光。”到了敦煌,“我们就一头栽进洞里不想出来了。”(16),他临摹了《张议潮出行图》等大幅壁画,选摹了许多人物、动物形象,甚至用剥落的墙皮复制一些原作局部。在大气候仍是“厚今薄古”的艺术界,杨之光对敦煌古迹的这种热情,在同行中是不多见的。这使我们看到了他思想的另一面对民族文化和传统艺术的认同。
1962年,杨之光带学生到海军某部进行毕业创作实习,又随广州京剧团到汕头慰问某部队,画了一批速写和由速写加工成的创作。著名的有《浴日图》、《慰问演出之前》及组画《水兵在欢笑》等;1964年,又到空军某部深入生活,创作了《飞行员高光飞》、《夜航队》《空军组画》等,其中肖像作品都是直接以毛笔、宣纸写生。用水墨画闪光的甲板、钢炮、飞机和笔直的跑道,“在传统技法中找不到可借鉴的经验”(17)。然而杨之光喜欢面对这种挑战,他对学生说:“我是有意找麻烦来了”。他用明暗法表现探照灯下的跑道,用倒影刻画明亮的甲板,用泼墨画水兵的衣服,用齐白石画水的方法画海……此外,他还到工厂、农村、堵海造田工地体验生活,画速写,创作了《缫丝女工队》、《民工乐手》、《不爱红装爱武装》等作品。
1966年冬,杨之光成了“牛鬼蛇神”。先是“白专典型”、“反动学术权威”,随之而来的是“政治问题”——因为去过台湾,又“潜回大陆”,必是“美蒋特务”!有口难辩和无休止的审查批斗,逼得他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3、由《矿山新兵》开始的再度辉煌
1971年,杨之光获得“解放”,被派到矿区,并很快创作出《矿山新兵》。作品在《人民画报》发表,又印为邮票在全国发行。画家把女矿工放在逆光的晨光中刻画,突出了人物的青春朝气。强调光色并能把握恰当分寸,标志着画家艺术追求的新起点。
同一年,他又创作了大型历史人物画《难忘的岁月》(235cmX145cm)和 《红日照征途》(145cmX247cm)。前者为白求恩逝世32周年而作,刻画白求恩迎着风雪、在山路上走来的情最。后者以毛泽东1926年主持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为题,表现领袖为农民指明革命道路。杨之光画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时期的毛泽东,始于1959年,终于1977年间,前后六张,此为其中之一。1959年那幅藏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横方构图,画毛泽东和一群学员站在石桥上谈话,房屋、树木占据了大部分画面,置人物于中景,视平线较高,画法以勾勒为主,描绘略显琐碎。1971年这幅为立式构图,低视平线,人物占了画面的主要位置,后有高耸入云的大树衬托,青年毛泽东显得十分高大。70年代初,文艺界正大讲“三突出”,画领袖人物如果不遵循这一原则,难免犯“政治错误”。画作相对工整,人物比例准确,面相英俊,气宇轩昂,笔墨技巧纯熟、果断、干净,显示了作者高超的笔墨能力。
此后,杨之光和鸥洋合作,又创作了《激扬文字》(1973年)和《不灭的明灯》(1977年)。《激扬文字》描绘1925年在广州主编《政治周报》时的毛泽东:取半身正侧面,桌椅、衣服,眼、鼻、下颏、颈部,都以阴影显示结构。以水墨写意的方式画大尺幅领袖肖像,技巧难度大,心理压力也大,稍有不当即有“歪曲伟大领袖形象”之嫌。画家说:“在生宣纸上要求画出极为精确而又传神的形象极为不易,如过于小心则难求笔韵墨趣,如放纵笔墨,又容易走形,于是我巧妙地将光与色、西洋素描及中国笔墨兼施并用,终于达到了公众一致认可的程度”(18)。勿庸讳言,《激扬文字》中的主人公,有“亮相”式的舞台意味,这正是样板戏表现英雄人物的典型方式。不这样做,“就过不了关”。(19)
《不灭的明灯》描绘毛泽东在井冈山著文的情景,仍取肖像式构图,主人公正在拨亮油灯——这灯火暗喻毛泽东思想是中国革命的明灯。比起《檄扬文字》的"亮相"式动作,点灯的细节较为平朴。作者追述说:“自己开始觉得老这样(强调斗争 笔者注)'太紧张了,就画了另一张毛主席起身挑灯的画,这样还温和些、亲切些。”(12),《不灭的明灯》更强调光影,更接近有明暗的素描效果。但由于用笔用墨把握得好,并没有失去传统水墨画的基本特征。
从《矿山新兵》到《不灭的明灯》, 杨之光在创作上获得了第二次辉煌。走出“牛棚”很快就能成功,靠的是什么呢?是他思想的真诚和艺术的能力。“思想的真诚”,指他对中国革命和毛泽东思想的信念;“艺术的能力”,指他驾驭造型、色彩和水墨的出色能力,这种信念和能力是在50一60年代培养的。
三、扩展时期 (1978一1999年)
标志新时期开端的那一年,杨之光48岁。他先后晋升为副教授、教授,担任系主任、副院长,他的名声更大了。在教学和教学行政之余,先后应邀到香港、澳门、台湾、印度、尼泊尔、泰国、美国、新加坡考察,讲学,办展。他的作品也以各种形式在海内外出版。但他并没有放松作画,而是利用外出讲学机会到宁夏、甘肃、新疆、上海、北京等地考察,画了大量写生与肖像。
1990年退休后,杨之光时而居美国,时而返广州,间或到欧亚各地访问,过着往来于东西方的自由艺术家生活。不断给自己的艺术增加新的因素,力求把中国画推向世界,是这种生活的主要内容。如1991年,在美国纽约、康州,台北,新加坡举办“杨之光画展”、“杨之光游美写生展”:1993年,在台北、广州、洛杉矾举办“杨之光鸡年吉展”、“杨之光画舞展”、“杨之光、鸥洋画展”;1995年,在台北、北京中国美术馆、广州美术学院举办“杨之光画展”、“杨之光四十年回顾展”……由于对增进美术交流的贡献,相继获得了纽约国际文化中心颁发的“中国画杰出成就奖”,美国加州和旧金山市政府颁发的荣誉奖状,台湾“华夏艺术国际奖”金奖。他说:“我对退休的看法是:‘退'意味着超脱,’休'可不是休止符,而是意味着从此可以力所能及地干一点自己想干的事。”“想干的事”就是多方面扩展自己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