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孙景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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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孙景尧教授系列】学生段周薇——回忆点滴

发布时间:2012-07-12 10:20:08      发布人: 匿名会员

作者简介

段周薇,女,1983年4月出生于广西省桂林市。目前就读于上海师范大学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段周薇专业,攻读博士学位。

回忆点滴

在治疗的初期,即10和11月份,医生采用传统的治疗方法,化疗。由于化疗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一部分健康细胞,因此这种“玉石俱焚”的治疗方法副作用很明显。当时老师进行了两个疗程,身体非常虚弱,不停地出虚汗。有时他叫我到跟前,说上两句话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再加上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骨头,腰椎疼痛难忍,他不能久坐和站立,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我记得一次师母留我在他们家用餐,只见孙老师一只手抓住床沿,另一只手撑住床板,缓缓移动,逐渐地由睡姿过渡到坐姿。坐定之后,静止片刻,双手放在膝上,目光专注: 他正在寻找腰椎上还能用力而且较少疼痛的部位。突然,他坚定地迅速地起身。接着,缓缓地走到饭桌前,摆正姿势,再稳当地坐下。吃到一半,孙老师放下碗筷,说:“你们慢用,我先去躺躺。”于是他重复刚才的步骤,直至卧定。那一刻我明白了癌症是什么。也许这个"明白"听起来很傻: 癌症的定义在字典里面不是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吗?而且,日常生活中也听说过各种癌症,但终究停留在隔膜的概念上:它与我无关。而孙老师作为患者的一举一动,都在表明癌症彻底地摧毁病人的生活,将之从日常变成反常: 站立、躺下、翻身、吃饭等这些我们无意识的,真正易如反掌地动作,对病人而言都是一座座需要翻过的大山,因为他们不能够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身体。常人每天站立、坐下何止数十次,绝不会脑袋冒出这种念头:"我成功了,感谢我的腰肢。"一个人突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够支配了,面临这种个人意义上的孤独和绝望,他该怎样调试了?我常常想作为一个学生和晚辈,我可以帮助老师做很多事情,唯独不能够帮他生病,任何人都不能够: 在这个意义上,他和他的身体并肩作战,也是孤军作战,更是背水一战。即便这样,我从来没有听过孙老师的抱怨。

一次,我到老师家里拿CT检查单,好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当时天冷了,老师的病床从客厅挪到了里间卧室。那天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师母也正在忙着做饭,场面有点混乱。师母急急忙忙地把病例交给我,并交待了一些事情。也许孙老师在里间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我听到他缓慢而稳当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肖,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慌张。”我突然很想哭,感到很难过。幸好,检查报告显示情况良好。然而,我大约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在化疗期间老师住院,同学们安排轮流陪护。一天轮到我值勤,到了傍晚,喧闹了一天的住院部开始回归平静,正巧老师的两个病友也回家了,病房里只有孙老师和我。老师并排与我坐着,让我念报纸给他听。念着念着,我突然有一种释然感: 我和老师这种师生社会关系,其实也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这种自然关系。念了一会儿,老师说他想躺下休息。于是我起身放好枕头,他躺下,突然翻身说:"我在想我的祖父,他是我这个年纪去世的。"我只应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只提了这一句,没往下说了。之后,师母送饭到医院,我就离开了。记得在回来的路上,我有点高兴:高兴在安静的黄昏,分享了一个老人的心声。那么我为什么不悲伤呢?毕竟,这个心声有关于死。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相信老师过不了这一关,过去半年是这样,此时此刻也是这样。

在这里,我要感谢师母。在那风雨如晦、人心惶惶的日子里,作为孙老师最亲近的人,她来不及、也不敢悲伤: 她要是被悲伤打倒,谁来照顾、支撑老伴呢?医生曾说过:药补不如食补。师母为了老师的一日三餐,不辞辛劳,同时也绞尽脑汁:怎样才能做到顿顿营养丰富兼美味可口呢?孙老师说的“身体好了有一半功劳是肖的”,绝不是虚誉。我常常想,西方人在教堂结婚时的誓词:“我愿意他成为我的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富裕贫穷,健康疾病”,这八个字极其简单朴素,然而多么难做到。一旦做到,又是怎样一种人生幸福呢。老师和师母携手走过的一生,正是这种美好人生体验的见证。

在跟随老师的三年中,因为个人的悟性有限兼资质粗浅,有时我会感到与孙老师的关系很复杂。但是,我想这是正常的。即便是孔子,这位万世师表,在论语中也会吹胡子瞪眼睛,开玩笑滴眼泪。生活是本无字书,作为作者的我,真实记录我的感受,也想真实地展现。因此在上文中,回忆的点滴都是不成体系的,纯粹个人断片。我只敢保证一点: 它们是真实的。老师常常鼓励我们讲真话,回忆讲真话的他,我写下以上真实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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