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来了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先是听到几位师兄的吆喝声、敲门声，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似乎盼望老师的“突然袭击”会抓住我们女生一些“罪证”，比如说正好出去逛街了，或者正在作一些跟读书无关的无聊事情啊！因为老师的名言是：“现在把书读好，以后有的是逛街的日子”，“做人轻重要分，眼前读书是最要紧的事情。”如果我们女生身上“毛病”多多，则更显示出男生“适合作学问”的优越性，女生挨批得多，男生就会免去批判！幸好那天我在宿舍抱书苦读！师兄们不能“如愿”！老师则在一边含笑点头！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孙老师，95年秋的一个傍晚！那时天已黑，老师是骑着他的旧自行车从家里远远赶来的！第一次见面老师给我们那一届的研究生布置了一篇记叙文，而这次他是拿着批好的作文来宿舍看望我们并一一指点。

我们那届全是英语专业毕业的，因此老师一边教我们做些比较文学经典著作的翻译工作，上些英语专业研究生的课程，一边敦促我们要“恶补”国学，安排我们补习中文系本科生的古文课和古代文学课，这样的安排至今回忆起来是十分正确并让我们终身受益的。那一年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当时师母在国外，周末我们几个学生会去老师家里帮他打扫一下，有时也会拿着老师给的钱去买些菜在他那里烧上一桌，吃上一顿。每次都是我掌勺，可惜我那时厨艺太差，会把带鱼炸得一团糊，但即便如此老师总是宽厚地赞扬我。老师很善言谈，饭桌上往往笑声不断。

几年之后做老师的博士生，老师那时虽已年迈，但他也仍然会费劲爬上我们6楼的宿舍看望我们，他担心我们家务或学业压力太大，言语之中多的是安慰，对我们女生，则更多鼓励，“女儿当自强”、“巾帼不让须眉”是我们常听他说的。

“老师来了”像是“猫来了”，作学生的多少有些恐慌，怕做着什么让老师看不上眼的事被老师逮个正着，但猫和老鼠是天敌，老师却是我们的导师，无论是知识上还是生活上，都是我们的良师益友！老师来了，并非总是突击检查！老师来了，有时是给我们发点补助！老师来了，经常是来邀请我们吃饭，老师的汽车恐怕载过我们所有学生，吃完饭后还常要开车送我们回宿舍！老师来了，更多的是传道授业，我还清楚地记得老师一字一句修改我的翻译作业和毕业论文的情境。

非常惭愧的是，毕业了各奔东西之后也往往是老师来看望我们！去年暑假老师携师母来看望我们无锡的几个学生，饭后我们一起唱歌，我的歌唱得十分糟糕，但老师还是给予了热烈地掌声，一如既往地鼓励我！我知道在老师的学生之中无论是天资还是成就我都属于较弱的，但老师总是在每一层面上鼓励我！那次在一起真是十分的快乐！怎么也没想到，一年之后老师便永远离开了我们！

老师从无锡回沪后很快就查出恶疾，不得不长时间忍受巨大的痛苦。今年年初身体略为转好，老师师母又来无锡看望我们，这一次老师是拄着拐杖来的，我一眼望见老师便感觉一阵心酸，几乎掉泪。因为在学生眼里，老师一直是很强壮的，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一直是我们可以依靠的长辈、是我们人生路上的榜样！那次碰巧我家孩子生病，老师便一直劝我赶紧回家去照看孩子，那天是正月初三，临走前老师和师母还非要塞给我一个红包，说是给孩子的压岁钱！那是老师最后一次来无锡看望我们。

很遗憾，没有好好陪陪他！很遗憾，我们这些作学生的没有多去看望他几次，总是他来看望我们！因此记忆中永远是“老师来了”！

老师走了，总觉得非常突然！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回忆起跟老师交往相处的一些细节！想不到老师会那么仓促地离开人世！也许我们太希望他一直在这个世界上做我们的导师，太希望他一直看望着我们的成长！我们以为相处会很久、交往会很长，就像我们觉得父母会永远存在，会永远陪伴我们、注视我们！

往事如散落在记忆中的一粒粒珠子，如果说，到一个人过世之后我们才会去穿起珠子，那么我希望那些珠子就一直散落在记忆的玉盘中闪闪发光，而且还不断地有新的珠子落入。但老师已经走了，让我们每个人都珍爱记忆中的珠子！让我们每个人都用心把它们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