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毅 江培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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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的战斗故事

发布时间:2022-04-05 17:37:25      发布人: 137*****265

我母亲的战斗故事

 

    战争,在中国已经结束60多年了!

出生在和平年代的我们非常幸福的,没有经过战争,只从书本上,电视上,电影上了解战争,才能看到那种炮火乱飞,硝烟弥漫,你死我活的血腥战争场面。在那战火纷飞的岁月里,铁血男儿奋不顾身英勇杀敌,战场后方,一群默默坚守的女卫生员勇敢救死扶伤,她们扛着急救箱,穿梭在前线和敌后,用柔弱的臂膀救治伤员,开展医疗卫生工作,我的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位。那时,母亲既是医生、教员,还是指挥员;她还是一位为了部队的安危,为了新中国的解放痛失一双儿女的伟大母亲。我的母亲离开人世间已近17年了。但是,母亲在对敌斗争中的机智勇敢、不怕牺牲、不怕吃苦、顽强拼搏救死扶伤的精神激励鼓舞着我们,母亲她在战争年代的故事永远铭记在我们的心中

我的母亲江培荃参加革命前是香港广华医院的护士,19425月担任宝安大队卫生队长,那时医务人员多为护士,缺少医师。医护人员随部队转战各地参加战斗,风餐露宿,在战场上抢救伤员,那时大地当床,蓝天作帐,母亲和女卫生员随着部队指战员一起爬山越岭、涉水过河,除了自身的背包药箱米袋外,还要帮伤病员扛枪背米袋,照顾伤病员。到达宿营地,母亲还要查看伤病员,诊治发药……。

一、战地救治传医术

有战争必然有伤亡,自然就少不了医护人员。部队长期分散在敌后进行游击战争,部队缺少稳定的医疗后方,缺少熟练技术的医护人员,医疗卫生工作困难重重。那时,许多的卫生员文化水平低,甚至没有文化,更别说掌握医疗技术了。作为卫生队长的母亲面对着严峻的战况和卫生员的素质,只能从战斗抢救伤病员的实践中边干边学医疗卫生基本操作;部队休整期间就进行短期的训练班学习医疗技术。

在战争年代,没有医疗卫生的技术课本,母亲自己根据实践编写。对于那些没有文化的同志就用实物教她们,顺带教她们识字,例如:脚气病,没有西药维生素“B1”,就教她们用连皮的蒜头加炒过的鸡糠煲水,再加少许片糖不加盐,服几副后即可消肿,无麻痹。卫生员既易懂又易记。再有就是采集中草药,一边教她们辨识一边用来治病:凤尾草煎水治痢疾;番石榴叶加炒米煎水治疗普通的腹泻;苦楝树叶煲水洗治烂脚等等。母亲除了给她们讲授中草药治病和医疗卫生知识,还集中地针对战士们的常见病以及枪伤的不同部位、情况,传授土洋结合的疾病的防治、诊疗;因陋就简的枪伤的抢救、处理方法。

在战争年代,部队医疗设备简陋、缺医少药,我们难以想象面对那么多的伤员,她们是怎样救治的。母亲特别重视“煮沸消毒”这一简单而又有效的操作。反复强调:必须严格遵守煮沸消毒,防止伤口化脓。因为伤口化脓后需要大量的消炎针剂,而用中草药效果比较慢,伤员会因伤口感染而致命。母亲就是这样很好地解决了部队奇缺的西药问题。

在举办训练班期间,有个61岁患了三十多年肾结石病的病号,要求给予治疗。母亲就利用这个病案,除了给予治疗外,还将此病例给训练班的学员作了详细的分析,让学员们讨论、思考,在缺少药物和设备的情况下有何办法可以行之有效。有的学员提出车前草加绿豆可利尿,促使结石从尿中排出。我母亲就启发她们,病人是个体弱多病而且年纪已有六旬,是否要加上红枣老陈皮,以固其之气呢。学员们都觉得有道理。纷纷行动起来,病人服药后结石已经冲到膀胱,到了输尿管,但还是无法排出体内,必须要做外科手术。母亲又给学员们具体详尽地讲述术前的准备工作、术中的主要问题以及术后的处理办法。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手术,从尿道管深处取出结石二十多粒。不几天病人就可以自由行走了。学员们在训练班结束后,大部分分配到各战斗中队当卫生员,直接参加战地救护工作。

多年来,母亲就是在战斗频繁条件恶劣的情况下,培训了许多卫生员,其中有一期训练班母亲就培训了29位卫生员,使部队战士负伤及患病得到及时的救治,有效地保存了部队的战斗力。我们认识的韩华英、王素贞、陈莲清等阿姨也是经过母亲培训后成为医护人员,解放后就在医疗战线工作,甚至成为医院领导。

    韩华英就是我母亲手把手教导训练出来的。 1948年玛丽医院是成立是该院的负责人。玛丽医院是没有固定地点的流动医院,工作人员共有10人基本上都是训练班学习过的农村姑娘。我母亲当时是卫生队长,负责整个支队的卫生医疗工作,而且大多数时间在前线处理伤员,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才到玛丽医院检查一次。韩华英负责起玛丽医院的全面工作。在开办后的半年时间内,玛丽医院先后接纳60多名重伤员(我军战士轻伤不下火线),从未发生过伤员死亡,总是一个一个抬进来,却一个一个痊愈出院重返战场。有个重伤员叶月友他是左胸中弹,子弹穿过肺部,送到玛丽医院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他呼吸的气直接就从胸部的伤窟窿里进出,冒着一个个小血泡。简直是惨不忍睹。韩华英就立即和几个卫生员配合严格消毒清洗伤口,盖好敷料。伤口没有出现过感染化脓。居然经过二十多天的治疗就痊愈了。

卫生员王彩连王素贞经过卫生训练班学习后,在公庄战斗中,有七个战士负伤,因为是在夜里抢救伤员只能摸黑给伤员包扎,其中有一个战士的肠子都露出来一大截,王彩连把露出的肠子轻轻地放回肚子包扎好,再用担架抬走。

卫生员张来喜在大人山战斗中,从战火将被轻机枪弹从膀胱打入穿过右盆骨,伤口有一个巴掌大的中队长叶日平抢救下来并作急救处理后,发现伤员不能自主排尿,需要导尿,不然会引起尿酸中毒,在没有导尿管的情况下,她想起在训练班教过的因陋就简、就地取材的抢救处理方法,就用稻杆消毒后插进尿口,并用口去吸帮助伤员排尿。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我们卫生医护人员,群策群力,就是用土医土药战胜了疾病的严重威胁和折磨,使战士们得于康复;就是用土办法解决战士们因营养不良而出现的各种疾病,保证部队的战斗力。

二、奋不顾身救伤员

1943年6月5日珠江队(父亲所在的部队)和宝安大队一起袭击东莞霄边的伪军。副大队长翟信通知我母亲部队要打霄边,让卫生队作好准备。母亲立即与卫生队的同志扎了两副担架,配备好抢救药箱。于下午1时母亲带领卫生队随部队从乌石岩出发。卫生队扛着担架、背着帆布药箱急行军百余里路赶到霄边。凌晨4时战斗打响。在激烈的战斗中,中队长韩捷在炮楼前不远的荔枝园被打中肺部身负重伤。母亲带着两位卫生员正准备冲过去抢救,被另一位中队长丘伯寿连忙阻止,因为到达荔枝园必须通过一片伪军用密集的机枪火力封锁的开阔地。可是母亲只是稍微等敌人火力减弱时,冒着呼啸的子弹背着背包扛着担架和卫生员冲了过去。这时韩捷同志呼吸困难、大量出血、陷入昏迷。母亲迅速打开急救包,抢救包扎止血。战斗直至黄昏才结束,部队撤出霄边到达营地。韩捷伤势很严重,子弹头还留在肺部,要马上进行手术,否则性命难保。那时医疗设备特别欠缺,在没有任何设备,甚至连无菌的手套和麻醉药都没有的情况下,母亲就把酒精直接倒在手上消毒。而韩捷同志居然在没有麻醉药下,就是那样地相信母亲,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母亲,坚强地咬紧牙关,让我母亲给他开刀。母亲胆大心细地为韩捷打开伤口,取出了子弹头。处理好伤口才把韩捷转送到部队医院。事后母亲才发现自己背包上的毛毡被子弹打中了十几颗弹孔,还有弹头夹在毡子里。真险呀!

      当今对战地救护采取的“医术”是我们这代人不可想象的,母亲在战场上就是这样奋不顾身地抢救战友;就是这样用超人的胆量和医术取出了弹头,救活了战友。值得我们深思的是,战场上缺医少药不假,更重要的是医生与伤员之间能相互信任和理解,他们如同一战壕的战友,这是多么宝贵的一种情感。而当今我们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医术,但缺乏的就是医生与病人之间相互信任和理解的这种情感,以致于整个社会医患关系目趋紧张。

 

三、分娩与痛失骨肉  

在战斗频繁的日子里悲欢离合牵动每一个人,她们与爱人常常是匆匆相会,又匆匆离别她们期待与亲人朝夕相处的欢乐并且要时刻准备承受失去亲人的打击。有女卫生员新婚数日,就接到爱人牺牲在前线的噩耗女同志刚生下孩子,不得不含泪把孩子托付给当地老百姓,又跟上行军的队伍。有的孩子出生不久就被反动派“斩草除根”了,有的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这些军中母亲们,却承受着战争所带来的悲伤、恐惧和苦难。但是她们仍然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支撑起因饱受战争蹂躏而支离破碎的家庭,从而使生活在残酷的战争中得以继续,她们可谓是一代伟大的母亲 

    1947年初,我母亲在古地完成了看押俘虏任务后,回到热水。我母亲因临产不能随部队转移,带着卫生员丘芬和5个伤员,由情报站的罗革领到热水崩岗下堡垒户黄石伟家的草屋落脚,但这草屋白天不能生火,做饭要在夜里,而且用水非常困难。

    几天后,我母亲开始腹部阵痛,知道该是分娩了,可是卫生员丘芬只是个16岁的小姑娘,刚刚跟我母亲学医哪里懂得接生。而我母亲这也是第一胎,就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接生。我母亲吩咐丘芬把剪刀和黄细麻线用酒精消毒备用。可是我母亲腰腹阵痛三天四晚,辗转反侧,痛苦异常,孩子总也生不出来。黄石伟虽未曾当过父亲,但想出一个土办法,在门角落用十多块砖砌成一张椅子,把我母亲扶过去坐在砖椅上,背靠三角形的门角落使劲发力,用这种砖砌的“接生床”,我母亲终于把婴儿生下来了。我母亲大量出血却也顾不了自己,忍着痛接过女婴用手抠出胎痰,让女婴哭出声,再用细麻线扎住脐带,拿剪刀剪断脐带,然后叫丘芬用旧蚊帐布包住女婴。女婴生出来了,可胎盘却还未娩出,血不断地流出来。急得小丘芬边挠头边流泪,忽然间想起曾听老人说过咬头发可以作呕助产,于是说:“队长,你咬我的头发试试,”边说边把头伏到我母亲嘴旁。我母亲也只好死马权当活马医,咬着头发一阵恶心连连作呕,说也奇了,一用力胎盘就娩出来了。由于用力过度会阴被撕裂有一寸长,又不能给自己缝线只有等伤口自然愈合。

    我母亲产后既要照顾女婴,又要照顾伤员为他们洗伤换药,无暇照顾自己。产后第十天,交通站发现敌情,派王水泉带我母亲一行转移。夜色漆黑,春雨绵绵,寒风阵阵;这支又有产妇、婴儿又有伤病员的小队伍爬峭壁,山路泥泞;涉小河,水深齐腰。战士们都争着背我母亲涉水,但我母亲婉言谢绝,坚持自己抱着女婴过了河,转移到新的目的地。由于行军、浸水再加上产后没顾上“坐月子”,我母亲体下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造成小便疼痛,行走困难。

    部队供给向来都是困难的。黄石伟一家人见我母亲产后没有补养,就想尽办法弄到一坛糯米酒、二十多个鸡蛋、一只活鸡和一些姜送给母亲补养身体。我母亲感动万分,和伤病员们共同分享这些补品和亲情。

    在母亲产后40天,伤病员伤愈归队,母亲就和他们一起回部队,把女婴托付给了黄石伟家抚养。他家也是穷苦人,黄石伟的母亲每天用米糊、粥汤精心喂养着女婴。一个多月后,我母亲随部队转战到热水,抽空去看望小宝宝,她长得可爱极了,我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又喜又悲,爱不释手。给她取名:小波,意蕴她的波折人生。但是,在我们的小波才三个月大的时候,部队离开热水转战到江西三南。国民党反动军队收到消息,包围了热水的崩岗下,扬言声称“灭绝曾志云的后代”(父亲当时的名字),威逼群众交出孩子。黄石伟来不及带上东西,急忙抱着小波钻进了深山野岭避难。因为阴雨天寒、没吃没喝。小波发着高烧不停抽筋,黄石伟又不敢进村求医。可怜的小波她的波折人生也就戛然而止。

    1948年夏天,我母亲怀第二胎时,因战斗频繁四处奔波,七个月就诞下一个男婴,取名“小明”希望他有一个美好的明天。产后35天,敌人重兵压境,大举向我九连山的大湖、青州、热水进攻,实行疯狂的大扫荡。一天晚上,司令员钟俊贤来看望我母亲,爱抚着嗷嗷待哺的小明,沉重地对我母亲说:“敌人向青州进攻了,部队要打大仗,需要你这个卫生队长。小宝贝不能跟随部队行动,你把他寄养在青州队的事务长赖石贵同志的家里吧,他的爱人也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孩,只好麻烦她一起喂养。”我母亲毫不犹豫地服从领导的决定,马上把小明送往赖家。没想到赖石贵的爱人丘翠兰忍着心把亲生女儿送去亲戚家抚养,一心来喂养我们的小明,还安抚我母亲说:“先生娘,放心去吧!”我母亲抱着孩子做了最后的吻别,含着泪花,离别了亲生骨肉,随军转移到河西,参加反扫荡。

敌人占领青州后,包围了赖石贵家,逼迫交出曾志云的孩子,否则烧毁房屋,杀尽全家。丘大嫂不顾敌人的恐吓,抱着小明东躲西藏,在这残酷的战争中,我们可爱的小明没能等到他的美好的明天,经不起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便撒手人寰。

作为妻子和母亲,失去亲人,失去了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肉,该是多么大的不幸多么大的痛苦啊!当不幸袭来,母亲把悲痛埋入心中,化为仇恨打击敌人。她懂得:自己献出亲人,正是为了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团聚。在国难当头时,母亲为国家的独立和解放勇敢地战斗,用她的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做到了非常人的举动,这勇气可钦可敬,事迹可歌可泣。正如近代革命志士、巾帼英雄秋瑾诗中所说的“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我们记录着60年前那场腥风血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其目的就是警醒着孩儿们:不忘历史,珍惜和平!

     江培荃的女儿:吴小毅 吴小灵

                                2016327日(农历219日母亲诞辰93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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