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迪生和他的大管家
这个关于Pearl街电厂的计划雄心勃勃,该电厂将采用4台大型燃煤锅炉生产高压蒸汽,用以驱动6台125马力的蒸汽机,而蒸汽机又将驱动6台Jumbo发电机,生产的电将通过地下电缆网,送到电站周围1平方英里范围内的建筑物,而在每座建筑物都将安装一个电表。在巴黎国际电力博览会举办之后不久,这个项目的实际建设就开始了。爱迪生常常加班到深夜,以监督工程的进展。1年多以后,这个项目建成了,而人们在地下铺设了几英里长的电缆。在1882年9月4日下午3点整,爱迪生指示总电气师约翰·列布(John Lieb)合上Pearl街电厂的电闸,于是电流即从其中一台发电机发出来了。正如《纽约论坛报》次日所称:"一眨眼的工夫,以Spruce、Wall、Nassau和Pearl街为界的这整个地区都亮了起来。"中央电厂出现了。
但是,爱迪生对经营中央电厂不感兴趣。Pearl街电厂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概念的证实,一个旨在展示他的电灯系统行得通的小项目。他真正的商业兴趣在于,将这种有专利注册的系统通过特许经销或专利权许可方式,交由其他经营者去经营,然后他通过卖设备和零件来赚钱。他组织了一个商业帝国,来实现他自己的野心,爱迪生分离照明公司通过专利权许可方式将他的这种系统推广到美国各地,而(在法国的)爱迪生大陆公司和其他子公司则在欧洲也如此办理。爱迪生灯具公司负责制造灯泡,爱迪生电气公司负责制造发电机,爱迪生电线公司制造生产电线,还有另一家公司出售各种附件。随着市场需求的上升,他的多元化商业帝国也愈加稳固。
但这位发明家的成功也蒙蔽了他的双眼。尽管他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天才,但他的眼光并没超越专利权许可和设备生意。他起初以为电厂只是比煤气厂更吸引人而已:电厂将是比较小的,只建在城里,只负责解决附近办公室和家庭的照明需求。确实,由于爱迪生的设备系统使用直流电,它无法传输到很远的地方,因此供电范围不能超过1平方英里。当电的应用已扩展到工厂和运输时,爱迪生仍坚持自己的信念,即发电应走小规模和直流电的路子。他认为,工业公司会用他的设计和设备自建私人发电厂。爱迪生对自己设备系统的完美充满自豪,而这种自豪强化了他的以上信念。同时,他的经济利益也强化了他的以上信念。毕竟,小型发电厂(不论是中央电厂还是自备电厂)建得越多,他卖掉的设备就越多。爱迪生发明了首个有生命力的电厂系统,但他无法设想从逻辑上说下一步该做的事:所有的电都是由统一建设的大电厂发出的,并建立一个全国性电网来分享这种动力。爱迪生设想和实现的小型电厂系统,居然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将电力公用事业完成的人是另一个有着不同眼光的男人,正如爱迪生在完善发电技术方面很有才干一样,他也在完善技术系统的经济效能方面很有才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男人的雇主和心目中的英雄--就是爱迪生本人。
1881年2月28日傍晚,远洋邮轮"Chester市"号驶入纽约港。在该船的乘客中,有一位清瘦、眼睛近视的男青年,他就是21岁的英国速记员塞缪尔·英萨尔(Samuel Insull),他在整个航程中几乎一直晕船,但在走下舷梯时仍然十分激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实现梦想:见到传奇式的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
英萨尔是一个严肃并有紧迫感的小伙子,出生于一个积极宣传禁酒的家庭,在青年时代就爱读《伟大工程师之传记》和《自助》一类的书。据为他写传记的福里斯特·麦克唐纳(Forrest McDonald)称,英萨尔很早就展示出一种"古怪的变态性格"。他总是很早就惊醒,突然就感到充满活力,而且白天一直都觉得干劲十足,直到半夜才有倦意。他和爱迪生一样,工作起来就不知疲倦,经常是狂热的--像肉体发电机一样精力充沛。他也和爱迪生一样,善于从整个系统的角度思考问题,但令他充满激情的不是机械系统,而是商业系统。麦克唐纳写道:"英萨尔很早就认识到物与物之间,或人与物之间,或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实质,并非常清楚地理解基本的原则,因此他能想出办法来稍稍改变一下这些关系,使其效果更好。尽管学问的抽象之处也使他很烦,但他'有一种天然的才华',能对自己看到的事情做出量化的、演算的分析--就像会计师看待事物的方式。"
英萨尔在14岁时离开了学校,到伦敦一家拍卖公司当了勤杂工,他向一名同事学会了速记,于是很快又兼了一份工:每天晚上去为一位报纸编辑当速记员。他在业余时间自学记账,去听歌剧,广泛阅读,把一切知识都存在自己广博的记忆中。1878年他快19岁时,偶然在杂志上看到了托马斯·爱迪生的一幅画像。据英萨尔多年后回忆,就是这件事改变了他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伦敦乘地铁,要去为一名大编辑做速记。我无意中拾起一本旧的《斯克赖伯纳月刊》,其中有一幅爱迪生在位于Menlo Park的实验室工作的速写,那里是他就电灯做早期实验的地方……我曾为我加入的文学社写过一篇散文,题目是《美国发明家托马斯·A·爱迪生》。我为写这篇散文而查资料时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在日后跑到几千英里之外,在他领导下干一番事业,而且他最终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英萨尔在写完那篇散文后不久,即找到一份工作,为著名银行家乔治·古罗德(George Gouraud)当私人秘书,这对他是一件幸事。原来,古罗德就是为爱迪生负责欧洲业务的人。英萨尔通过自己的新老板与爱迪生的总工程师爱德华·约翰逊(Edward Johnson)结识并成了好朋友。约翰逊深为英萨尔的智慧和活力所打动,再加上英萨尔对爱迪生的工作成果如此熟悉,于是很快就建议爱迪生让这位年轻人去美国并聘他为私人秘书。
当英萨尔走下远洋邮轮"Chester市"号时,约翰逊就等在船下并随即带他去爱迪生电灯公司在曼哈顿的办公室。英萨尔在那里被介绍给了神情疲倦、胡子也没刮的爱迪生。于是,爱迪生马上让这位新助理动手审查公司复杂的、好坏难测的财务安排,爱迪生和英萨尔并肩研究了一整夜。到拂晓时分,英萨尔拿出一个有创造性的计划:用爱迪生在欧洲的专利打包作为抵押,再借一笔钱。麦克唐纳写道:"从那时起,英萨尔就成了爱迪生的财务总监。"但英萨尔不止是一个财务总监,他事实上成了那位伟大发明家的业务总管。
爱迪生的业务多种多样,并且一直缺少现金,而随着电力需求的上升,英萨尔在保持业务运营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监督着"爱迪生帝国"的各个组成部分,重组了其营销和销售部门,在美国到处出差,以促进中央电厂的建造,并与银行家和其他金融家谈判交易。他在1889年指导了"爱迪生帝国"的几家制造公司的合并,将其统一成爱迪生通用电气公司,并在3年后领导它和最大的竞争者(汤姆森-休斯顿公司)合并,从而组成了通用电气公司。尽管32岁的英萨尔已是世界最知名公司的最高级经理之一,但他对自己的地位并不满意。他已经研究了电力生意的每个方面,从技术、财务到法律和规定,因此他渴望自己当一把手,他不想在一个庞大而日益充满阴谋诡计的公司里当一个官僚--不论地位和报酬有多高。
更重要的是,他对电力工业的思考已与其导师出现了差异。他坚信,经营公用电厂会最终成为比制造电力设备更重要的生意。他一直在跟踪发电、输电和应用方面的最新进展,并已将眼光超越了爱迪生的小电厂系统,开始盯住中央电厂这样一种全新模式和角色。英萨尔在1892年春天得到了一个邀请,请他出任芝加哥爱迪生公司(这是一个独立的小电厂,只为5 000个客户供电)的总经理,他立刻就同意了。此举导致他的收入大减,从36万美元降到了12万美元。但报酬对他并不重要,他期待的是有一个更宽广的舞台。在纽约举行的告别晚宴上,他站起来致辞,充满激情地保证说,小小的芝加哥爱迪生公司会发展壮大,直至超过庞大的通用电气公司。麦克唐纳写道,这个预言"太漫无边际了,以至于令人可笑--但看着英萨尔那种无比坚定的神情,无人能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