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公司写点东西，接到妈妈从新疆打来的电话,听声音妈妈心情还不错。我们聊了很久。

    今天是莹洁离去半年的日子。这半年里，莹洁的爸爸妈妈成为了我的爸爸妈妈。中元节后，他们来京住了一个多月。短短的一个月，他们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关心，也给了我很多启示，让我重新审视我自己以及周围的一切。

    我小的时候，父亲去世很早。母亲一个人关照我们兄弟姐妹5个，很不容易。她基本上是整天在田地里劳作，对于我们，能够养活都很不容易了。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不吃早餐，经常饿得肚子很疼，拿文具盒顶着，坐在那里听老师讲课。中学在县中住校，因交通不便，回家很少，大约每月一次。记得那时候很节约，吃4两米饭能饱，就打2、3两。菜是经常只有咸菜。或者吃一毛钱的蔬菜。所以中学毕业的时候，我只有1.53米，黑黑瘦瘦的。我没有上过高中，因为妈妈觉得上中专比较好。不过很幸运，我当时从初中直接考上了一个大专。大专毕业后，我到北京找了份工作。两年后考研入北大。这个过程中，经历了很多的磨难。也赋予我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独立的眼光，自律和计划性、坚韧不拔、谨慎而又敢于跨越障碍的能力等等。但同时也存在很多的问题：不善于表达和沟通，不懂得赞美和欣赏别人，容易对立，遇到问题独自承担而不懂得求助，不善解人意，固执己见等等。生活细节上面，也存在一些问题，说白了就是没什么教养。这些东西，我以前并没有意识到。但与爸爸妈妈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开始意识到，正是它们，构成了我和莹洁交流上面的最大的障碍。记得莹洁曾说我固执，不会开导人，不懂得关心人，我当时感觉很委屈：从我的角度，我用最好的方式去关心她，甚至胜过关心我自己；我相信，只要她愿意，赴汤蹈火，我都不会犹豫。因此，她这样讲的时候，我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和爸爸妈妈相处的这段日子，我开始明白了。他们实在太好了，他们对子女的爱护无微不至。他们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到精神的每一个层面，全方位的关照子女。莹洁的每一个需求，甚至她还没有讲，他们就能够体察到。他们也能够及时的给予她需要的一切东西。这种默契是我见到的家庭里独一无二的。莹洁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所以她的心非常非常细腻，表达也很委婉。很显然，和爸爸妈妈相比，我的真心+120%的努力，还是不能够及格。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我经常想，如果我的父母对我的关照有莹洁爸妈对他关照的三分之一那么多，或者给我多一点时间时间，我都能够跨越这个障碍，也许我和莹洁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由此，我想到了很多其他的问题。首先，很多我们认为是自己的特质，或者性格的东西，其实并不是。这些东西都是由于家庭、父母、亲戚朋友、老师...外在的环境，以及自己的特殊经历所赋予的。而父母的影响尤其巨大。比如说，莹洁的性格，她喜欢的东西、颜色，样式，观察和评价人的方法等，我在妈妈爸爸那里找到了非常好的对应。而我自己也是一样。举个例子讲，我比较固执。当别人批评我，或者给我建议时，我常常会找理由和他去辩论，拒绝改变。这个毛病，我在母亲那里找到了很好的对应。当我观察到，她经常不理智的拒绝接受我的好意和建议时，我发现了自己存在同样的问题。这个问题类似于佛家所谓的空性。本质上，我们认为是我的那些东西，其实都不是我。我们的本性是无所不能的，它也不会是任何东西。所以不要执著我，不要拒绝改变，不要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正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的很多习惯，分析下来其实很可笑，它往往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形成的。很多时候，当外界环境都已经完全变化了，我们还会固执那个习惯。比如说，一个人小时候家里穷，所以花钱很节约。后来尽管有钱了，但还是很难改变节约的习惯。同样，很多成功的人，带给他成功的那些习惯，最终也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其实，人只有放弃执著，心中不染一尘，才能与时俱新，潇洒自如。

    我常常想：鱼生活在水里，她会觉得自己很愉快，自由自在，不受什么约束，但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水恰恰是自己最大的障碍。同样，我们生活在空气中，会觉得很自在，似乎不受什么约束，但事实上，空气恰恰是对我们最大的约。如果我们不用生活在空气里，那么宇宙这么大，每一个角落，我们都可以自由去来。事实上，看起来重要的每一件东西：房子，钱，身体，都是对我们解脱的大障碍，一旦著在上面，他们就枷锁一样束缚着我们。老子说，身体是我们最大的包袱，真是智慧之言。庄子讲，方死方生，方生方死。生和死，只是一个幻象。一段生命的终结，就是另一段生命的起点。这边的亲朋这在哭泣，另一边可能已经开始庆祝婴儿的诞生了。我们的身体只是一个暂时的家，心灵是他的主人。身体坏了，可以再换一个。只要我们积功累德，将来就能够保证会换到一个更好的身体。就好像如果攒足了钱，一部车坏了，就可以换一部更好的车子一样。因此，我们要坦坦荡荡去作人，去积累性灵的力量；踏踏实实去做事，过好生命中的每一天。

    前几天，我从稻香园迁出。搬家前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在一个奇异世界里，我和莹洁相遇。她的相貌已经完全不同，非常清纯，像仙女一般。她的名字变了，声音也不同了。但是，我知道是她，她也知道是我。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她告诉我，那个世界，是以“水”命名的一个世界。那里一切都是透明的，纯洁的，彼此没有秘密，也没有欺骗...那个世界的人，都有宿命通，所以都知道自己的前世，她在那个世界里过的很开心...那个世界很美很美，像蓝色水晶一样的氛围，美丽的云霞，湛蓝的天空，醉人的花香，还有莹洁脸上美丽的笑容...

——空明居士（王正山）

写于2007-11-15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