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命能走多远
周熠兄走了。几天来,潜意识中我并不觉得周熠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还存在着,伏案写他的稿子,或者与三两个朋友谈天说地。在社交场合,他善于极细致地用香烟、用轻声细语、谦让的动作和某种眼神照顾到现场的每一个人。
然而残酷的事实是:周熠兄已跃出红尘,飞身而去了。他用飞翔的姿态勇敢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想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这个一辈子执着于文学,视文学如生命的人,他并不满足,他还有好多东西要写,如天假以年,我相信他还会有更重要的著作问世。
我想有几个周熠,比如作家的周熠,编辑的周熠,报社领导的周熠,朋友的周熠,家庭的周熠等等,我想他自己更看重的用力更多的恐怕还是作家的周熠。
周熠的文学创作起步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小说诗歌散文一篇接一篇地写,一篇接一篇地发,从而奠定了他南阳作家群骨干作家的地位。从早年的小说集《杏儿黄熟时》、诗歌集《夏雨与雪思》,到散文集《遥远的风景》、《水之湄》,再到随笔集《红尘草色》,他在一步步地艰难地向着文学的顶峰攀爬。在我看来,周熠的散文和随笔写得最好,尤其是他写童年生活的散文(结集于《遥远的风景》),其感情之真挚,语言之老到,意蕴之隽永,几已炉火纯青。这是他自己的高度。从这个意义让说,周熠已经完成了自己。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南阳日报白河副刊可谓辉煌一时,周熠作为一个优秀的编辑,悉心发现、培养、推介作者,推进南阳文学创作的健康发展。当时本人也写一些散文、作家专访之类的文章在白河上发表,后来又弄了好几篇《艺术在远方》之类的理论性文章交他刊发,这些东西是我当时比较偏执的想法,表达上又过于深奥,可读性自然不高,但周熠也将它们一一发表出来。没想到多少年之后,宛运公司一位退休老师傅找到我,拿着当年的报纸,与我讨论这些文章。除了培养本地作者,周熠又网罗天下文章高手集聚于白河,什么莫言刘震云余华贾平凹这些文坛大腕都在白河上亮过相,这就为南阳文学作者开了一扇窗子。
人们说文学创作就像马拉松比赛,出发时人数众多,但能跑到终点的人就比较少了。但周熠的笔一直没有放下过。他一直在努力。命运无常,疾病不幸降临到盛年的周熠身上。因我对周熠仍然有所期待,在周熠患病之后,我曾数次怂恿他写长篇小说,我说他的阅历、经验、文学准备已经到写长篇小说的时候了。况且,把大量的时间和心思集聚到长篇创作上,说不定会遗忘了疾病。他当时唯唯,但过后我听说他并不认可我的说法。疾病的压力是太沉重了。我心里其实还想建议他写写他的病,真实地写,也许能写出来一部高质量的作品。其实病中的周熠仍然没有停笔,一篇篇老辣的随笔是他与疾病顽强搏斗的证明。
周熠完成了自己吗?他仍在过程之中。疾病切断了这个过程。他毅然用一个优美的弧结束了自己。生命的终结才是一个人真正的完成。一个人的生命能走多远?从物理的意义上说,也就几十年的光景,但从精神向度去说,周熠用他的文章影响于时人,也用其文章影响着他身后的读者们。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