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卓越的法文翻译家何如同学　　－－徐日琨

    1989年11月30日，南京大学法语系系主任何如教授不幸病逝。噩耗传来，老友去世，无限悼痛，耄 之年的人，不免令人有“如今平辈皆亡去，到老交欢无友人”之感。何如与我是二十年代末期到三十年代中期的留法同学，两人学习专业不同，他在巴黎大学文学院学习法语语言文学，我则在巴大法学院攻读经济。我们同住拉丁区，朝夕相处，课余之暇，有时常到“丽都”打上几盘弹子（现称台球），他技术高明，我常常败阵，输了只好会钞咖啡费。抗战期间，我们同在重庆中央政治学校和国立政治大学教书，同住南温泉，抗战胜利后，迁回南京居住。解放后，因工作关系，我们分住南京、上海两地。
    何如同学天资超群，学习勤奋。在巴黎学习期间，努力钻研，迅速地掌握了法文诗词的规格、音韵和各种格式，曾作一本法文长诗《贵妃怨》，在巴黎出版，当时法国大诗人保尔·瓦列利为它作序，驰名法国诗坛，还曾在巴黎文学会坛上登台朗诵，照片登载于各报刊，为国人争光。
     何如同学精通法语，是卓越的翻译家，解放后在中法文化交流方面发挥巨大的作用。他用法文翻译介绍毛主席诗词，参加《毛选》法译工作，以及法译大量的中国著名文学作品，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评价和敬重，特别是毛主席诗词译成法文出版（1978）后，使过去法国许多学者无法领略毛主席作品的瑰丽，通过何如同学的法文译本，毛主席诗词才在法国广为流传。它已为法国人民所传诵，其中有的诗词还被法国学者选编入法语科教书。何如同学诗词译作有较高的造诣，因而深受法国各界人士的称赞。例如，法国国民会议国防委员会副主席让·玛丽·戴莱曾写信给何如，对他所译毛主席诗词赞赏不已。他说，我不懂中文，过去无法领略毛主席文学作品绚丽而深感遗憾，如今多亏你，使我这种遗憾的心情不复存在。因为你那完美的表达手法，完美的韵律，是你翻译的诗篇清纯、含蓄，犹如拉辛、维克多、雨果、兰博、瓦列里、阿拉贡、科克托（这些都是法国历代和当代的著名诗人）的语言直接写成的。同样也多亏你，我才更好理解了作为革命家和政治家的毛泽东。因此，我怀着感激的心情，向你这一高超的译作表示祝贺。何如同学译著受到法国学术界的高度评价和敬重，曾被授予法国教育部一级教育勋章，并得到密特郎总统的赞誉。
　　何如同学是我国著名的法文翻译家。众所周知，翻译比写作难，写作可按自己的思想任意发挥，但翻译却要忠实于原作的内容与形式，力求重现原作的风格与笔调。他翻译诗词有很高的造诣，因为他从两方面下功夫，既对中文的诗词有较深的理解和研究，能吃透诗词原作的含义，也懂得诗词的音韵与格式，同时他掌握了法国诗词的规律，音韵和一些名家的笔调与风格，还研究法语新旧词汇的变化和诗词时代背景，然后，选择恰如其分的法文加以表达，这是何如同学翻译的特点。他译作对于扩大中法文化交流，加深两国人民相互了解，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何如同学翻译的另一个特点是左右开弓，一面是“法译中”，把法国一些名著译成中文，向本国推荐；另一面是“中译法”，把我国优秀作品，向国外介绍。自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后，我曾写信向他建议，说你有法文功底，为何不把中国的一些优秀诗词译成法文，让全世界人民共同欣赏。可惜文革之后，何如同学身体多病，他曾寄给我《屈原赋选译》（中译法）。本来，屈原赋中的《离骚》、《涉江》和《招魂》片断，中文看来已觉深奥，如果不是精通中、法两国文学，很难下手。何如在译作上的贡献，正如学贯东西文化的作家林语堂先生一样，既向西方读者介绍中国文化，亦向中国读者介绍西方文化。
　　中国的外文翻译家，由于学习英语较为普遍，英译人才济济，而法译人才相形见拙。三十年代上半期，留法同学中，长于翻译的人，据我所知，如傅雷、黎烈文（《冰岛渔夫》和《第三帝国士兵》的译者）等，都相继谢世。如今，何如同学亦于1989年与世长辞，这是我国法文翻译方面一大损失。
　　谨以此短文，聊表对亡友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