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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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徐叔(二)

发布时间:2012-11-11 13:55:19      发布人: ZC

忆徐叔(二)

       徐叔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徐叔是典型的知识分子,也是纯粹的知识分子。徐叔酷爱读书。父亲曾说起过,徐叔一生的追求是“一本书,一间房”,与世无争。但如此简朴的追求也成奢望,文革中仍受到冲击,被打成白专的典型,是“一本书主义”。我儿童时就知道他有很多书,家中柜子里和箱子里都是书,主要是数学方面的书。徐叔在数学上造诣很深,华罗庚的《数论导引》只有从事数论研究的人才会去读,数论又是数学中最抽象和最难的分支,而我在徐叔那里见到了这本书。他认为数论是数学中的体操,可锻炼人的思维能力。我曾就学习数学中的一些问题向他请教,他总是当下就可解决,足见他的数学功底。

徐叔同时对文史也很热爱,常向父亲推荐一些历史书籍。文革后期,他从瓦房店来大连常宿我家,与父亲长谈,我则伺坐在侧。从谈话中我对徐叔的博学强记印象极深,尤其中国近代历史他所知甚多,一些轶闻随手拈来。一次见到我,得知我参加了致公党后,他即告诉我,致公党源自洪门。另有一段历史轶事:抗战时海外华侨领袖致公党北美负责人司徒美堂曾以70高龄穿山越岭,部分路途步行,从香港辗转到重庆,在国共之间劝和。建国初期,毛泽东关心司徒美堂年高腿脚不灵便,特意派人用轿子将其抬上香山见面,这是中共历史上的唯一一次“抬轿子”。所以后来我去北京香山开会,特意去了毛泽东当年住的双清别墅看一看,当年他们两人就在这里见的面。徐叔的历史知识的丰富,不仅怡情,而且使其更深刻的认识社会,所以他对社会的分析总是入木三分。

徐叔另一个突出的特点是言必有据,逻辑严密,这可能来自于他的数学天赋。几乎每次他谈出一个观点,必给出所根据的是什么样的事实。对于徐叔思考问题之深刻和客观,父亲多次对我说及,称赞不已。在文革前期,大字报遍地,父亲与徐叔常在一起看大字报,父亲说徐叔的见地十分深刻。我曾听过父亲与徐叔谈论时局,徐叔言及,都是一言中的,冷峻而深刻。这无疑得益于他对历史人文知识的掌握和数学的严谨逻辑推理能力。粉碎四人帮之前,一次在我家他与父亲谈论某些政策时,他一针见血的说,这不过是上面的统治术而已。过后回头看看,他说得很有道理。

徐叔对自己有着深刻的自省,既能客观看待周围,更能客观的看待自己,表现了知识分子的纯正品格。我上研究生后,对科学研究逐渐了解,曾对父亲说,徐叔生不逢时,如在现在,以其才华,做数学研究定能有了不起的成绩。后来,徐叔来我家时父亲将此话告诉他,徐叔却说不见得,因为自己的创造性不足。他说这不是谦虚,从一件事上可看出我的创造性不足,比如那一道用天平分辨假币的趣味数学题,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那关键的一步,那一步需要创造性。他所说的题目是,已知12枚硬币中有1个假币,或偏轻或偏重,要求使用一个天平,只称三次将假币挑出来。解题中的一个关键步骤是换币。实际上,我们讨论这道题的时候是在78年前的事情,他仍然记得很清楚,并以此对自己做深刻的剖析。对于这件事,我不认为是徐叔的谦虚,而是他的思考问题客观而深刻的体现,他追求的是事物的本质,即使对自己也能客观的加以分析。一次,徐叔从我这里借去一本苏联人编的物理习题集,过些日子还书来时说,很难,好多题做不出来,物理比较难学。实际上,他对物理了解得不多,自然有些问题做不出来,如果假以时日,让他系统的学习相关知识,解这些问题应当不存在困难。徐叔的聪颖是大家公认的,但他还是能很坦诚的说出自己的不足,更显现了他的可贵。

       徐叔不仅学富五车,品德高尚,同时也对人情世故看的很透。一次,大约在67-68年间,我只有9-10岁样子,父亲对我说,粮本上还有一点苞米面,你去给领来。我带上粮本和面袋子,到了粮站,办好手续,粮站的服务员一下子称了30多斤苞米面给我。我也没多想,以为就应当是这些,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粮食扛回家。一进门,父母和哥哥们都大吃一惊,怎么扛回来这么多粮食,而粮本上的记录是3斤多,显然是称粮食的服务员搞错了。父亲就要哥哥去给退回去。正巧徐叔在场,他静静的说,实际上不还回去,粮站也查不出来,只是我们不能这样做。徐叔退休后,国内开始发行股票,他也饶有兴趣的参与其中。对此,他说“我也爱财”。我不认为他这是玩笑的话,而是真心话。财,大凡正常人都会“爱”,只是度的把握和生财之道如何。这几件事使我深感,徐叔身上体现了那一代知识分子品格,他们清高,但并不迂腐,他们对时政有着深刻剖析,对人情世故有着冷静的洞悉,但无论荣华富贵还是贫困受辱,已然淡定;他们不随波逐流,不去钻营,不趋炎逐势,不是不知道如此可获得的利益和荣耀,而是坚守自己的操守。这在当今尤为难得。

       数学是徐叔的最大的爱好,完全自学成才,很有造诣。从他那里我知道有一本苏联人吉米多维奇编的数学习题集,有些难度。我下决心要做一遍(大约1万道题),但这本习题集的题实在是太难,因而多次向徐叔请教。有一次,春节期间我特意到瓦房店徐叔家请教。对于我的请教,徐叔总是耐心的解答,并引申开来,开阔我的思路,使我受益很大。我对数学的兴趣,与徐叔的指引和帮助是分不开的。实际上,我父亲学习高等数学和数理统计等也是受益于徐叔。在哈尔滨时,父亲就在徐叔的指导和帮助下进行学习,两人经常一起讨论问题,他们的友谊也是从那时建立起来的。

让我不能忘怀的是,我从没听到过徐叔虚词表扬别人,总是做出客观的评价,但在我青少年时,有几次徐叔给与我积极的评价,对我是一种难忘的鼓励。当我还在上一、二年级的时候,一次曾在徐叔家看到一本书,自己坐在那里连蒙带猜的读起来,过后徐叔对父亲说,小明比周围别的孩子聪明。我不知他是根据什么这样说。71年冬天,我读完7年级,进8年级要全公社考试选拔,那时父亲参加县里的5.7干校不在家。考完后一天,父亲回家,同时也将徐叔带来,这是我们两家下放农村后他第一次来我家。父亲问起我的考试情况,分析了情况后估计平均分在60多分,父亲很是不满意,自己也觉得很沮丧和懊恼。这时徐叔缓缓的说,小明考成这样,其他人不知要差到那里。后来发榜,我是班里的第一名,全公社平均60分以上的才10几个。后来,平均20几分的都进了。我时常惊奇徐叔如何能有如此准确的判断,要知道这之前他几乎不了解我的学习情况。他一定是通过观察和分析,抓住了事物的本质,因而能一言中的。

我时常庆幸自己的成长和学习工作中有许多良师益友,其中徐叔对我影响是较大的。他的品格、好学精神、思维方法,都值得我们永远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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