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最怕
记得您曾经说过,您最怕听到或吟唱《妈妈的吻》这首歌。旋律一起,便已泪流满面。姥姥辞世后,您用了多久才走出了悲伤?
您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我最怕周日。因为每到周一就都意味着一个新七的开始。下个周一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了。日子过的真快。日子过的也真惨。
头七的那天早上,我和姐夫、弟妹一起陪同弟弟去庙里给您做佛事。这是我第一次虔诚地跪在佛祖脚下,第一次虔诚地诵经、焚香,第一次在佛音袅袅、缭绕不绝的大殿中为您超度祈福。虽生性愚钝、佛理不明,我还是在《地藏经》中感受到了心灵的超脱,暂时获得了内心片刻的宁静。
您生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您拒绝相信任何有关牛鬼蛇神亦或今生往事的说法,您也从来不会在任何时间,即便是在您思念她的时候,也不愿意烧纸送钱。您常说,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没有任何意义。是不是受了您的影响,我对烧纸也少有感觉。烧纸钱、烧纸牛、烧纸房子、烧纸质的童男童女,不管是烧什么都无法勾起我的任何情感,无法寄托我对您的哀思。那些象泡泡纱一样突兀起伏的烧灰纸或是马粪纸,已经被赋予了很多世俗和现代的成分。有成沓成捆的,有印了元宝铜钱的,还有一些改良版的白底金、银纸被叠成了金灿灿、明晃晃的金山银山,金砖银条,高级别墅,内里各种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弟弟希望您可以在天堂过上高枕无忧、衣食不愁的幸福生活。
甭管多么与时俱进,甭管设计的多么别出心裁,它们都无法打动我的心,引起我情感的共鸣。这些祭品真就像它们的质地一样,苍白无力,毫无生机。我不能在纸质的祭拜中让我的悲伤化成轻烟而去,也不能在焦糊的气味中体验到任何酸楚。
倒是弟弟精心挑选的刻有莲花(那个如您人品,又让您人如其名的莲花)的骨灰盒每每让我心痛不已。这个小小的匣子,从它到了朝阳沟的那一刻开始,从它悲痛、沉重而又庄严、肃穆地出现在我生活中的那一刻开始,它行进的每一步都是在我的怀中完成的。那个绛红色、很有质感的厚重盒子,就在我紧紧的拥抱里,而我又是在众人的左搀右扶下,把它一步步地送到您的面前。在我漫长、悲伤、绝望、宛若一世的等待中,您的躯体完成了最后的浓缩和升华,又由弟弟亲手把您安置在这个让我永远心痛的小盒子里,完成了您和它的永久结合。我在泪眼婆娑中,在众人的遮挡拦截围堵里,偷窥到了一拳刺眼的白,炫得足以让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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