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绮

天堂纪念馆:http://www.5201000.com/TT000000965
本馆由[ 天堂天使 ]创建于2009年12月16日

纪念黄绮先生九五诞辰

发布时间:2010-12-21 16:54:34      发布人: 天堂天使

黄钟大吕   绮霞满天

             ——写在先师黄绮先生九五诞辰之际

                                      文/潘海涛  摄影/崔洪波


  今年农历五月初四,也就是端午节的前一天,是黄绮先生诞辰九十五周年纪念日。

  一个多月前,我和石家庄日报社王律在一起小聚,席间谈及黄绮先生,我提议,今年黄老诞辰九十五周年纪念日时,和艾树池等好友去先生墓地纪念一下吧,王律兄表示赞同,并遂与树池商议。这天上午,相约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蔡子谔、河北日报原文艺部主任张梦亭、河北艺术职业学院党委书记赵同安、河北省国税局申盛林、燕赵都市报记者栗占勇以及古城正定书家崔洪波诸先生来到位于石家庄双凤山陵园的黄绮艺术馆瞻仰,追忆先师风范。
     
  黄绮先生号“九一”,一九一四年生于安徽怀庆市,祖籍江西修水,是北宋书法大家、诗人黄庭坚的三十二世孙。黄绮先生涉猎广泛,博览群书,在诸多文化艺术领域都有着独特建树,不但是我国著名的书法家,还是著名学者、语言文字学家、诗人和教育家。尤其在书法创作方面,其独特的“铁戟磨沙体”,开创出“雄、奇、清、丽”之“中国北派书风”;其“三间书”兼容并蓄,凛然独步。二00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黄绮先生因重症肺感染、呼吸循环衰竭医治无效在石家庄去世,享年九十一岁。

  还记得二00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那一天的黄绮先生遗体告别仪式,石家庄殡仪馆万芳厅内满室肃穆,哀乐低徊。从当地领导到我国书画界知名人士,以及从外地赶来的先生的学生和好友四百多人来为先生送行。花圈、挽联摆满灵堂。黄绮先生的遗体安放在鲜花丛中,神情安详。哀乐声中,人们向这位可敬又可爱的老人做最后的道别。

  久有的思绪还未散去,我们一行众人便来到双凤山,但见陵园门楣上“双凤山革命烈士陵园”几个独具匠心的大字金光闪烁,这是黄绮先生早在二十多年前写下的。先生可能没有想到,他百年后就安葬在自己题字的陵园里。双凤山革命陵园位于石家庄西郊、太行山东麓。双凤山因一南一北两座形如长龙横卧、娟秀若双凤叠翅的小山而得名。诗人刘小放感慨这里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撰写《双凤山陵园铭》以记之:

  双凤山陵园,静美之园也,建于澄湖碧水之侧,筑于灵坡秀峰之巅,西倚太行天下之脊,东临平原沃野千里,天地形胜,山河映带,红壤绿草,树静风轻,听汉武鸿嘉千秋佳话,观双凤岫云翔舞人间,真乃大静之地,大美之所。省府修建三十有年,缅革命之英烈,祭劳动之模范,容文化之名士,纳社会之俊贤,敬重前辈,承继道德,传递薪火,饮水思源,无论百姓名流,不分尊卑贵贱,同脉而居,乐水歌山,岁月悠悠,同地同天,让灵魂在幻美中栖息,教意志在宁静中致远,双凤山,静美之山,双凤山,圣洁之园。  

  走进陵园深处,远远就望见一尊端坐的长者青铜塑像,这是艺术大师钱绍武为黄绮先生雕塑的。钱绍武先生酷爱书法,对黄绮先生的书法艺术更是非常推崇。因为他了解黄绮先生,所以他塑造的艺术家黄绮形象格外生动传神,独具风采。黄绮先生塑像旁边横卧着的一块汉白玉石碑,上面镌刻着先生那首为人熟知的《学字》词:“学字从唐始,入晋自无难。忽然特喜汉魏,濡笔几多年。抛弃斯翁纤弱,沉醉两周六国,姿态重如山。殷契近兵史,取彼利刀尖。好奇险,贪丑陋,不需妍。不择毛锥软硬,触纸间方圆。回到宋元涉猎,顿悟有清知变,大胆叛前贤,篆隶草行简,融我笔毫间。”

  雕像与北侧的“黄绮艺术馆”相呼应,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艺术馆面积不大,约二百平米,但看上去很精美,与“中国革命摄影第一人”沙飞的摄影艺术馆一左一右,并排矗立。艺术馆坐北朝南,外观是传统结构的中式建筑,门楣上悬挂着由钱绍武题写的匾额。

  安息在这澄湖碧水之侧、灵坡秀岭之巅,想黄绮先生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说起来,我与黄老接触不算早,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时我在河北大学读书,正师从中文系教授熊任望先生学习魏碑,假期来石家庄几次见到过黄绮先生。记得有一次我斗胆给黄老在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诗词集《归国谣》写过一篇评论文章,发表在《石家庄日报》上。等我复印了拿去给黄老看时,先生说他已读到了,并对我说他很认可我对他诗词“五美”的评价。

  谈及诗词,黄绮先生有着颇多感慨。他回忆说他读书时,有幸见到词曲大师吴梅教授,黄绮先生手抄诗词向他请教,吴梅教授用八行信笺纸写给黄绮先生一段话:“大作浑灏清空,锲而不舍,可入稼轩堂室。”先生遗憾地说在文革时,此手迹丢失了。黄绮先生那次还回忆说,自己毕业后留校工作,也写过一些“艳词”,被女同学拿到宿舍传抄背诵,后来女同学在宿舍里炖排骨汤邀请黄绮先生去喝。说到这里,黄绮先生露出童真的笑容。

  我毕业分配到了石家庄后,拿着临写的《兰亭序》和几幅魏碑习作向黄绮先生请教,先生很高兴,说你文章写得不错字也写得很好啊。先生对我临写的有些碑意的《兰亭序》给予赞赏,并对我写的魏碑大字作品提出一些改进意见,建议我以后多在碑帖结合上下些功夫。此后经黄绮先生多次批评指导,我对魏碑也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多年来对魏碑的临习一直没有间断,也在碑帖结合上做了一些尝试。

  近距离接触黄绮先生,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风雅倜傥、孤傲率真、书生意气和博爱大度,其风度、风范、风骨,更是令人钦敬。

  黄绮艺术馆分五部分,分别介绍了书法家、学者、诗人黄绮先生一生中在语言文字研究、书法、绘画、篆刻、诗词创作等领域的建树。人们在这里可以真切地走近黄绮、了解黄绮、解读黄绮。

  黄绮先生四十年代初毕业于国立西南联大中文系,留校工作,任清华大学文科院闻一多先生的助理,随之又考入北京大学研究院,从导师唐兰先生研究文字学,此后在安徽大学、天津师范学院、天津师范大学、河北大学中文系任教,八十年代初任河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等职。这样的人生历程表已初步显示出黄绮先生的学识成就是多方面的。首先,他以古文字学研究而称道于世,出版有《解语》、《说文解字三索》等主要论著,对汉语音韵及古文字的源流、演变作了评注、考订,其中《说文解字三索》达十四卷,共一百多万字,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黄绮先生在艺术创作上的最大成就,莫过于其书法和刻印,且以书法创作为代表。先生幼时便用方砖、麻丝笔习字,以水代墨、以砖代纸,一笔一画地练颜柳大字。多年来,力学不辍。在书法上,先生十分注重传统的东西,对历史上公认的名碑名帖无不学习,“学字从唐始”,“回到宋元涉猎”,“顿悟有清知变,大胆叛前贤”。上下几千年中国书法的书写“踪迹”,他都走过,最后他才敢肯定地说:“不懂中国书法的书写史,就不会知道中国书法应如何创新。”“创新必须有中国特色”。先生一生在学术方面都强调创新,反对做前人奴隶,他常说:“守法是‘基金’,破法是思变,立法是创业。”先生自定的书法创作目标为“雄奇清丽”,“雄奇”与“清丽”是矛盾的统一。

  在感受着时代的强烈的脉搏跳动中,黄绮先生在自己擅长的书法艺术领域,在艺术创作的实践上终于作出了无愧于时代、无愧于民族和民族文化的答复。这种答复之于书法创作,是以“铁戟磨沙体”与“三间书”为代表。“铁乾磨沙体”是缘于篆书创作的,此字体取甲骨文之锋利,取钟鼎文之凝重,取汉隶之古朴,取北魏之方劲,形成独特韵味。“铁戟磨沙体”的创作,注重方笔的运用,结体参差错落,多取险势,具有朴拙、厚重、方劲的阳刚之美,被中国书法界誉为“北派书风”。“三间书”又被书界称为“黄体字”,专指黄绮先生的行书创作。黄绮先生的行书,不拘古人字体结构的限制,善于融合创新,每每兼取于篆隶之间、汉魏之间、行草之间。所谓“之间”,即是取篆之意象,隶之古朴,而篆之意象与隶之古朴原是非常接近的,此一“之间”,即可构成字的神韵;汉魏相衡,汉多厚朴凝重,魏多方正刚劲,取此二者“之间”,构成风骨;行草之间,则是结体更富有变化,也有更多的创新大地。“铁戟磨沙体”及“三间书”是黄绮先生毕生艺术追求的结晶,其对中国书法艺术未来之发展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书法创作固然需要书家具有充沛、丰富、健康的感情,然而有时这种感情状态相当浓烈,以致使理性思维处于被抑制状态。黄绮先生认为,如果创作活动不自提笔到落笔止,而是从认识生活、参与实践、提高修养、锻炼技能算起,直到作品的完成,那么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其间不仅有感情活动,有肢体自然运动的训练(技能),也伴有大量的甚至是相当艰苦的理性活动。黄绮先生深暗其间五味,故他说:“好的书法作品,是书家在书写前一直到书写中,通过理论的分析而制作出来的,所以它能永远禁得起欣赏者用理论来分析。”(《黄绮论书款跋》)肯定了理性分析活动不仅存在于艺术欣赏活动中,也存在于艺术创作活动中。

  黄绮先生对中国书法艺术历史性答复的另一方面,则是他对中国书法艺术所作出的系统、全面、科学的理论总结,尽管这种总结是在中国书法艺术和书法理论由古典进入现代这样一个特定的历史转折时期展开的,是属于开拓性的理论探索,但它已经对门类艺术理论所应涉及的诸方面都做出了抽象意味极浓的概括,构成了一个完备的科学的书法理论体系,这在中国书法理论研究和中国书法史上都具有重要意义。

  黄绮先生的书法理论,建立在对中国书法艺术历史和现实的实践基础上,建立在既有的关于书法艺术创作的经验总结的基础上,从现代哲学、现代美学的角度作出科学的把握,因此,它不仅通体显示着东方的艺术审美精神,而且体现着强烈的时代精神。黄绮先生的书论,内容丰富,涉及到与书法创作、书法欣赏、书法家修养等有关的各个方面,大致可分为创作论、艺术论、欣赏论三部分。前人论书,多讲运笔用锋。结体章法,不去回答书法是什么的问题。黄绮书论则不同,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从书法艺术的性质、内容、形象、题材等方面,对书法是什么、书法与线条的关系、书法与社会实践的关系、书法与时代的关系、书法的真与美等问题,作出了科学的回答。

  在艺术论中,黄绮先生对书法创作的方法,怎样创新及风格、境界的形成,作出明确的界定。笔法、墨法、结体等方法论方面的问题,古人已有诸多论述,对此,黄绮先生在吸取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新的见解,使之更为丰富。比如传统书论偏爱中锋,而黄绮先生则指出,锋有锋的美处,腹有腹的妙处,用笔腹,画边可残缺,达到用笔似刀的效果。在这一类老生常谈的话题中,黄绮先生会时时把新颖独到的见解奉献给读者。欣赏论是黄绮书论中最具特色的部分,他不仅谈到了自己的艺术欣赏经验,阐述了欣赏书法艺术的几个原则问题,而且特别明确地提到了“书教”的问题,强调书法艺术不能仅仅是供人把赏、品玩的“小玩艺儿”,它对培养民族精神,唤起人们积极向上的健康情趣,都具有独到的为其他艺术形式所不可替代的作用。为此,他特别提到了创作主体——书法家的道德修养、思想修养、艺术修养的问题。这样就从美学范畴上对书法艺术作出了完整的系统的理论规范。

  黄绮书论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跳出经验论的狭小圈子,从哲学与美学角度透视书法现象,使书论具有很强的理论深刻性。中国的书法艺术,因受其特殊的表现对象的制约而形成了强烈的内向力,从而产生了明显的艺术表现上的排它性,其他门类艺术可借鉴西方同种类艺术的表现技巧而不失中国风格,书法艺术则不能如此直接。由此而产生的中国书论,从古典到现代,对西方艺术理论的排斥性比较强。中国现代书论中的现代意识,只能依靠现代中国人的现代意识来完成。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现代中国书论中的传统力量依然很大。但是,也正是时代的因素,创新意识很强的黄绮先生广采博取古典书论之精粹、现代理论之精华,形成了自己的理论思考,从而使中国书论从传统美学范畴的束缚下解放出来,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而进入现代,是既完整地保留了中国古典书论的精华,又使之成为一门具有充分时代精神的理论。

  黄绮先生在书法理论上取得的引人瞩目的成就,其历史的、时代的因素已不必再论,仅就个人而言,应该说得力于他多方面的、深厚的学术造诣和艺术修养,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那种不倦的探索精神和创新精神。一首《风荷》诗很好地道出了他的这种思维品格:“不甘终老守方塘,呼唤天风逞自强。花乘如来游世界,要掀死水直通江。”这是一个多么坚强、多么坚定的进取者的形象,那种不肯气馁、不肯屈服、为实现宏愿而奋击的精神,鲜明地流露于字里行间。也许,可以把它看作是黄绮先生的内心独白或心态写照。

  先生认为书法艺术是中国的,具有民族性,只有不断地从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及丰厚的现实土壤中汲取营养才能创作出更多、更真实、深刻表现时代前进的要求和历史发展趋势的优秀作品,在这里人是作品的第一要义,所有形式,笔墨技艺等的表现手段都应该反映出人物形象、人物精神、人物品德、人物理想。黄绮先生常这样教育后人说:“书法是中国的,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多年前,他几次赴日本举办书展都引起轰动。有人出高价索购,但他不为金钱所动。“宏伟端庄,高昂振奋,明快刚劲,潇洒风流”的书法作品,体现了他坦荡了磊落,坚贞方正的人格形象。先生认为书法艺术作品可以教育人,鼓舞人。他常说的四句话是:“篆以端容,隶以谨行,行以丰姿,草以畅志。”

  黄绮先生高超的艺术成就,不仅得力于其高度的文化素养,而且得力于其高洁的品德,先生是共产党员,是爱国的知识分子,这在其大量词作中得以充分体现。

  从青年起,先生就遭逢不幸,过着国破家亡的生活。流徙辗转的主活激浪,把年轻的他冲到国统区的后方,进一步认识社会,接近人民,无法再锁在书窗下做一个“莫谈国事”的大学主。人民的苦难,大众话的语言,凝炼成这位词人的性格。仰首夜幕和星空,经常发出绰约影射的词语,在整个三四十年代中,运用各种寓言和寄托,写出了他的深切感受,在他的词笺上,儒染了多少辛酸和泪痕:“我泪犹未干,能润汝枯眼。枯眼聚蚊蝇,宁使昆虫怨!市口异沙场,伤重无人见。保国国濒亡,九死难忘战!”(《主查子·病兵》)“怒对刀丛,灵前洒泪,士子惟忠直。酹君荐土,血痕永共天碧。”(《念奴娇·碧痕》“一二·一”四烈士灵前作)

  黄绮先生爱祖国河山,写了不少的山水词;对大后方的白色恐怖,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罪恶行为,向往解放区的心情,用了比喻和梦想的说法来寄托。在当时,有些揭露讽刺和指责国民党反动派不抗日的逃跑主义的诗词是不敢公开拿出来的,零篇分散地夹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破旧书里保存下来了。抗日战争时期,创作了大量诗词有意识地采用《归国谣》词牌作为词集名,“以示当日似有所逆料者”.先生赋予“归国”以两个新的意义,一是日本一定要归还我们的故国;二是不久的将来作者一定能归故乡。先主相信,抗日的正义之战一定胜利,将来的中国一定是一片光明。

  先生的诗词有着深邃的思想,成为抨击国民党反动派的战斗诗篇,得到了朱自清、闻一多、唐兰、罗庸、吴梅教授的高度赞赏。闻一多看到黄绮先生年轻时参加反内战反饥饿游行后写的“广土”词,有“结队高歌如啸虎,直到宵游,无畏高烧炬。杀尽百僚须大酸,脱身笑入人群去”。对他说:“你的词有侠气。我是反对青年人写旧体诗的,但是,我不反对你写。”也正是这股陕气,表现了他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的高贵品德,对祖国怀着最深厚最诚挚的爱。

  先生长于旧体诗词的创作,其作品工于格律,意境深远,耐人寻味。“不出淤泥出自天,欲知播种在何年。为求高洁供天帝,云养青山变白莲。”(自书诗《黄山莲花峰》)此诗境界高远,趣味淡雅,天人合一,情景交融,景在情中,有无隔之境。他如《乡居》:“溪上儿童打稻,堂前妇女分麻,茅檐低矮挂秋瓜,愧煞雕楼画榭。另有几方园圃,不过数口人家,朝餐青菜暮鱼虾,浊酒闲谈耕稼。”几笔淡抹,即勾出一幅江南水乡秋忙小景,蕴积深厚,情趣盎然,“愧煞”句极自然流露出诗人强烈的平民意识,“闲谈”则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中国农民的洒脱风貌。“健足必须行广土,草木馨芳,鸟兽非顽鲁。独有幽怀谁敢侮?酒酣泪下风飘雨。 结队高歌如啸虎,直到宵游,无畏高烧炬。杀尽百僚须大醵,脱身笑入人群去。”这首《蝶恋花·广土》词作于四十年代,是他参加反饥饿、反内战的游行后回到校园写的,闻一多先生看后称赞“有侠气”。黄绮先生并不专门作诗,只是每当兴致,便口占几句,聊表情怀。

  同时,黄绮先生还是一位出色的画家,他虽常自谦说他的画“攻关犹未下,不敢多示人”,但在他八十寿辰时由河北省博物馆举办的“黄绮书画展”上展出的一些作品,气势逼人,神韵非凡,如其书法一样的凝重,是真正的具有时代性和美学价值的“文人画”。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黄绮先生曾是国画大师陈少梅先生的入室弟子,后跻身于天津画派的“八大名家”之中。

  黄绮先生重爱情,重亲情,更重友情。王律兄所著《翰墨宗师——黄绮的艺术人生》,记录了黄老的师生情,如黄宾虹赠送印谱、朱自清举荐名师、吴梅病中题赠、罗庸填词代序、导师唐兰批语、王力乘兴赋诗、郭沫若器重鼓励等精彩片段。也记录了黄绮先生与很多艺坛名家的交往,比如与王学仲、孙其峰、欧阳中石、黄胄、刘海粟、关山月等等艺坛名家书画交往,诗词唱和等。

  欧阳中石先生在谈到黄绮先生时这样说:“我和黄绮先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同在文化圈、同在书法界,可以说是以文会友、以书会友。早在一九八一年,中国书协成立的时候就认识,在大会上,他的讲话很有见地,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黄绮先生是个极有品位、很讲性情的人。……一九八六年,中国书协一班人去保定参加活动,启功、我都受到邀请。活动一结束,我们就被接到石家庄,同黄绮先生见了面,晚上,当地安排了一次笔会。我一直在暗地里看黄绮先生题什么内容,他出一个词儿,我就顺着出另外一个词儿。开始,他题了两个大字‘骑鲸’,我便跟着也写了两个字‘过海’;他又题‘驾鹤’,我随着写‘翔天’,……观摩作品的时候,黄绮先生高兴地说:‘你我的书法,算得上是天然的对联了。’我俩心有灵犀,堪称十分相得的朋友啊。 我是奚啸伯的弟子,所以到河北的机会很多,每逢到石家庄,尤其是参加奚啸伯先生的纪念演出活动,黄绮先生都要亲往捧场,而且是每场不误。多年以来,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彼此敬重,始终融洽……应该让更多人了解黄绮先生的人品和艺德。”

  黄绮先生多次说起他和津门大家王学仲先生的交往,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黄绮先生随河北大学迁到天津,住在马场道,这段时间,两人的交往很亲密。

  有一次黄绮先生跟我说起诗词集《归国谣》时提到,自己和王学仲先生是多年的至交,王学仲先生给这本《归国谣》写序,写的是蝇头小楷,洋洋洒洒几千言。可是出版社编辑在修改时,用蓝色圆珠笔直接在王学仲先生原作上涂改了很多,先生说到这时很生气也很心疼,并说将来出版《归国谣、无弦曲合集》时会通过现代科技手段,恢复王学仲先生序文原貌。

  王学仲先生在回忆黄绮先生时说:“我与黄绮相见是以老朋友相称的……黄绮先生是个非常有诗才的人,当年给闻一多先生做助教,深受传统文化的熏陶,他的诗词作品具有大家风范。同时,黄绮先生还是位造诣很深的学者,尤其是在文字学和音韵学领域。当时黄绮写诗作词,我就画画儿相赠,诗画互答,交谊日厚。……我和黄绮先生学术上互相砥砺,是文人之间互相敬重的一种感情,我俩都非常珍惜这种情感。即使到了晚年,我也很怀念和黄绮先生在一起的日子。”

  一九九七年春天,黄绮先生正准备向国家捐献作品,包括书画创作、学术著作、诗词作品、刻印拓片、石头、碑帖、名人字画、藏砚名笔和著作手稿等。并为香港回归创作八尺联:“主权神圣、故土温馨”。先生曾展示给我看,并说,这是自己有代表性的作品。

  提及捐献。先生非常坚定地说,“这是我几十年来的夙愿。”还在青年时期,先生就树立了这样一个远大的目标:在学术上,要对国家、对人民有所贡献,一定要达到能捐献给国家的水平,达不到这个水平不罢休。“走自己道路,启他人心扉。”黄绮先生对我说,“我到了耄耋之年才敢对自己的艺术历程总结这两句话。”

  我和黄绮先生早已说好,为先生的捐献义举写点文字。没想到,那天我去先生家时,先生把写满了三页稿纸的个人简况交给我。简况分为“薪传”、“夙愿与要求”、“走自己道路,启他人心扉”、“书法近作举例”四部分。先生作书“一笔不留人指责”,做事也如此认真,让我感动。如今,这几页稿纸我视为珍藏,常常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欣赏,先生音容笑貌亦时时浮现。

  斯人已去,风范长存。黄绮先生的艺术精神,是我辈后学丰富的营养。先生虽已乘鹤远去,但他的艺术生命一直延续着……

                               农历二00九年五月初四夜


到过这里的访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