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

天堂纪念馆:http://www.5201000.com/TT000000985
本馆由[ 天堂天使 ]创建于2009年12月16日

胡适的情感世界

发布时间:2010-01-28 16:10:38      发布人: 天堂天使
胡适的情感生活一向为人关心,由于资料限制,人言言殊。《星星·月亮·太阳:胡适的情感世界》为第一本全面处理胡适的情感世界的书,所涉人物,除了现在已为人所熟知的韦莲司、曹诚英、徐芳、杜威的第二任夫人、哈德门护士,还包括几位目前仍不为人所知的中外女性,甚至还包括了传闻中的陆小曼。本书材料得自中外档案,绝大多数从未发表过,而且绝大多数均为英文材料,包括中国人自己——例如徐志摩、陆小曼——用英文写的信件。

  本书作者江勇振,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美国哈佛大学博士。现任美国印第安纳州私立德堡(DePauw)大学历史系主任暨教授。现据该书《序曲》部分摘选部分内容,文字有删节,小标题为编者所加。——编者

  韦莲司与曹诚英

  韦莲司(1885-1971)万万没想到,她原来并不是胡适(1891-1962)婚姻之外惟一的女人。这个残酷的事实,啮蚀、扭绞着她的心。从某个意义说来,这是她第二次失去胡适。她发现自己爱上胡适的时候,胡适已经回国了。那是1917年,20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当时,她很清楚地知道,胡适学成归国,就意味着他要与已经文定多年的江冬秀结婚,那是她第一次失去胡适。她在1933年,胡适第三度赴美,到绮色佳来拜访她的时候,才与胡适成为身心合一的情人。虽然她深知胡适不可能和江冬秀离婚,她仍以为他们的爱,是可以不为世俗所囿,可以像两条汲汲于汇流的小溪、两个比翼双飞的知心(soul mates)。她这个信念现在完全破灭。她现在终于了解,原来胡适托她照顾,在1934年到康乃尔大学读遗传学的曹诚英,并不只是胡适信中所说的表妹,而且还是胡适的情人!

  胡适也并不是没有自觉到他的秘密有被揭破的可能。他深知曹诚英刚烈、率直的个性,是很有可能会让她对韦莲司倾吐她与胡适之间的关系与感情。果然,胡适所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1936年7月,胡适启程参加在加州优胜美地(Yosemite)举行的第六届“太平洋学会”(Institute of Pacific Relations)会议。会后,胡适横渡美洲大陆,到美、加几个大城访问、演说。依照他这几年来的作法,他一定会顺道到绮色佳探访韦莲司。然而这次情况有所不同。如果他与韦莲司、曹诚英——他的两个情人——共聚一堂,那岂不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场面!到底他应该和她们之间的哪一个,表示彼此的亲密关系?胡适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于是,他在9月13日,从哈佛大学写信给韦莲司,请韦莲司“务必不要邀请曹小姐来你家住。我可以去她那儿或者在你那儿跟她见面,但绝对没有必要请她过来同住。”

  胡适想得快,但是,曹诚英想得更快。她已经把自己对胡适的爱,压抑得太久了,她需要倾诉的对象。自从他们1923年在杭州的烟霞洞坠入情网,渡过3个月的“神仙生活”以后,曹诚英就一直痴恋着胡适。据说胡适曾经要求与江冬秀离婚。但是,被江冬秀持刀,以“杀掉自己和两个儿子”的绝决口气拒绝。此后虽然胡适已经死了心,曹诚英却不能忘情。这其中除了胡适仍然和她藕断丝连以外,曹诚英自己也不能看破情障。

  曹诚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告诉韦莲司她和胡适之间的秘密,我们不知道。值得玩味的是,胡适在他从优胜美地写的回信里,是以相当生份、而且负面的语气和字句来数落曹诚英。他说:“我很高兴从你那儿得知一点曹小姐的近况。自从她离开中国以后,我就从没写过信给她……你信中所描述的她相当正确。她的确是一个人人哄捧、夸她有小聪明(cleverness)、被惯坏了的孩子。”在给“新人”的信里数落了“旧人”以后,胡适还特意摆出一副他已经与曹诚英不熟、没有秘密怕人知道的姿态,随信附了一封请韦莲司转交给曹诚英的信,说他会在到了绮色佳以后,再跟曹诚英联系。

  伤心的韦莲司

  也许就在韦莲司把信转交给曹诚英的时候,曹诚英见信情生,忍不住对韦莲司倾吐她和胡适的过去,以及她对胡适的相思。总之,等胡适到了绮色佳的时候,韦莲司一反常态地以冷淡的态度来对待他。胡适只惊鸿一瞥地在绮色佳小住了四天,10月4日,他就离开了。韦莲司则一直要等到10月28日,才抚平了她心中汹涌的波涛。当天,她写了一封意味深远的信给胡适。在这封信里,她把自己比为一只鸟。

  胡适很清楚韦莲司在生他的气。他在接到“伊人鸟”这封信的前几天,就提笔写了一封转弯抹角地为自己辩护,同时又向韦莲司讨饶的长信,他在信中历历细数他孤寂的心灵生涯,嗟叹他身边没有可以与之在学术、诗词上唱和的友朋。胡适深知对女性而言,特别是对韦莲司,这种柔术的奇效是屡试不爽的。他对韦莲司以乞怜的口气,嘘然地慨叹着说:“没想到一个人会那么渴望能找到知己。”最后,他语锋一转,说:“我最亲爱的朋友,你千万不能生我的气,一定要相信我是跟从前一样,一直是最常想到你。”

  小心谨慎、处处为爱惜羽毛的胡适着想的韦莲司,显然并没有对曹诚英点破她自己和胡适的恋情。否则,爱胡适爱得宣称要“杀死”她情敌的曹诚英,绝不可能在她日后给胡适的信里,仍然对韦莲司恭敬有加。我们知道曹诚英还曾经在韦莲司兼出租公寓的家——高原路322号——住过。然而,对韦莲司来说,即使她原谅了胡适,她也已经自知她不是胡适感情世界里惟一的月亮。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和胡适是天生一对的比翼鸟。1936年,韦莲司知道在胡适情感的世界里,连她算在一起,已经有了3个月亮了。在往后的几年里,她很可能还心碎地发现胡适除了3个月亮以外,还有好几颗星星。

  太阳和无名星星

  如果胡适的感情世界里有好几个月亮和星星,那么他自己就是曹诚英口中的太阳;曹诚英在一封信里,说胡适“具有太阳性(solar)的性质”。以胡适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炙手可热的人物来说,他是大可以吸引更多的月亮、星星来围绕着他这个太阳的。如果我们能有系统地翻阅他留在北京近史所的整个书信档,一定可以发现更多仰慕他的女性写给他的信。从这个角度看来,虽然胡适爱跟女性朋友挑情传意(flirt),他还不算是一个会凭借着自己的声名与地位,见猎心喜、或来者不拒的“掠食者”(predator)。他自诩为一个颇能坚持原则的男人,比如,他对江冬秀说:“我自问不做十分对不住你的事。”

  胡适的星星出现最为密集的时候,是1930年代末期开始,从他出任驻美大使到卸任后勾留美国的十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固然单身寂寞,但这也同时是他一生国际名望的顶峰,50岁不到的大使,往来尽为锦衣与权贵,出入备受礼遇,又是美国舆论界的宠儿,文教慈善机构团体争相邀请的演讲家。这时的他,既有位尊名高的本钱,又熟谙调情,艺高胆大。他从事外交工作最忙的时候,也是他猎取星星的兴致最高的时候。他这个阶段里的星星几乎全是白人,年龄也大多与他相彷。这固然可能是环境使然。然而,种族的歧异与年龄的相彷,也提供了额外的保障,相对地降低了在两情相悦之余,所可能带来的各种瓜葛,甚或必须做出承诺的风险;用胡适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担不起的“相思债”。下意识里,猎取白人女性作为星星,也未尝不是一种对白人种族主义的反击。一向只有白种男性可以猎食他们视为“异国野味”(exotic)的他种女性,胡适大可以自认为他是以其道还治其人。

  胡适爱惜自己的羽毛,时时记挂着历史会如何对他作评价,因此从不轻易在书信、日记上留下任何感情上的鸿爪。他敏于行,而谨于言。其结果是,我们在他所留下的日记里,看不到任何缠绵、相思的字句。胡适的情人——特别是他的几颗“星星”——在他的日记里,只不过是出现的次数比较频繁的名字而已。不但如此,他还有他的障眼法,如果他自觉某些名字在日记里出现太过频繁,他会用不同的英文缩写,甚至还可能故意用错缩写。更耐人寻味的是,他还偶尔会为自己,或他的星星取个化名;这既能增加彼此的情趣,又有障眼之妙。

  不浪漫的情书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中国近代史上的知名人物里,胡适既是一个最对外公开、却又是最严守个人隐私的人。他可以说是近代中国历史上,自传数据产量最丰富的人。这些自传资料,他有些挑出来出版,有些让朋友传观,有些请人转抄,他的日记还在江冬秀忠心耿耿的协助之下,在中日战争的烽火之中,辗转运到美国去保存。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极其谨守他个人隐私的人。他所搜集、保存下来的大量的日记、回忆以及来往信件,其实等于是已经经他筛选过后的自传档案。从这个意义上说来,胡适等于已经替未来要帮他立传的后人先行打好了模本。

  胡适万万没有想到,历史之神会将了他一军。1948年12月,他搭乘最后一班飞机,离开了中国共产党即将进入的北平。匆促离开的他留下了一百多箱的书,其中包括他所有的来往书信、文稿以及部分的日记。政局的突变,使他没有机会在晚年退休、闲暇之际,有系统地销毁一些他不会希望后人看到的来往信件。因此,我们有幸读到胡适的3个月亮、和几颗星星所留下来的一些篇幅不等的信件。其中,篇幅最大的属江冬秀和韦莲司给胡适的信。胡适给江冬秀的诗和信,在新婚期间,是用了只有他们俩人才能理解的隐语及暗示,来表达他们之间缠绵的感情。虽然他们后来的信件,谈得更多的还是家常琐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持续地传递着他们对彼此的爱与关怀。在他一生中三个最亲密的月亮里,让他迸出他最为缠绵的爱的火花、蚕织出他一生中最为悱恻的情丝的,当属曹诚英。但是,胡适给曹诚英的信件,据汪静之的说法,他遵照了曹诚英的嘱咐,在她死后,将所有她所交给他的文件完全付之一炬。另一个说法,则说这些信件在文革的时候被红卫兵抄走,至今下落不明。再另外一个说法,则说汪静之根本就没把那些信烧掉。

  至于胡适与韦莲司,他们在将近五十年的漫长岁月里,由柏拉图式的关系、进展到肉体的关系、然后再成为忘年之交。然而这一切,都完全没有在他的日记里呈现出来。即使在他和韦莲司有了肉体关系以后,他给韦莲司的信,还是矜矜地吝于透露出他们的爱与欲。当然,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他写给韦莲司的信,是韦莲司的手抄、或打字稿。以胡适下笔必考虑到名垂千古的顾忌,我们可以想见他的情书绝不可能有徐志摩式的浪漫。


到过这里的访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