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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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t58xi ]创建于2010年01月23日

歪字,歪诗,歪人

发布时间:2010-09-28 08:46:27      发布人: t58xi

歪字·歪诗·歪人

 

俞月亭

 

 

歪者,不正也。凡是与常规相悖者,皆可目之为歪。

 

歪 字

 

此公的字之歪,真是歪到家了,不但字形古怪,有点像鬼画符,写字时甚至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笔顺都不讲,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画到哪里算哪里,绝对不安书法教科书上的理论操作。比如他写他的姓,就是几个乱画的圈加上一个胡乱的点,而倘按正规写法,是根本无圈可画的。文革前他在报社当部头,排字车间的工人师傅就最怕排他的稿子。我刚刚调到他手下当编辑的时候,他说我的字写得好(其实只是比他的字好认一点),便常把他写的稿子让我抄正。我开始也是十有七八认不得,但久而久之,居然也认了个七八不离十。到了后来,他自己写的有的字,居然连他自己也认不得了,反要来向我请教,你说歪也不歪?

他对自己的字,一直有点自卑(不知心里是否真自卑?),但我从来都说他的字有个性,有味道,是自成一体。有人为了不损他的面子,恭维他的字是儿童体,我说不是,儿童体哪有他的字那样老辣,机巧,变幻莫测!最近有一家小报发表了一篇吹捧他的三独特的文章,第一个独特就是独特的书法。作者小姐(?)描述她四看他的字的感受说:第一次看他的字是一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感觉。每个字都与传统的标准形式相距甚远;第二次看他的字,就会觉得那字挺有意思的,每个字都能变形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则显臃肿,减一分则显无味;第三次看他的字,就会猜想写字的人是否也像他的字一样,有些诙谐、有点活泼、乐观却蕴藏着丰富的内涵;到了第四次看他的字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提起手中的笔摹仿起来,但模仿了半天,竟没有一个字像他写的那么有韵味有个性,于是感叹看来能把字写到他那种境界是需下一番耐力与功夫的。看来这位小姐对此公的字的理解比我更透,体会比我更深。他看了这篇文章非常得意,说:嗨,我从来还没有听人说我的字写得好的,这是第一个!我不服气说:我从来就没说过你的字不好的,难道你忘记了?他瞠目结舌,可能是他把我过去说他的好话全当作玩笑了,于是索性开玩笑说:陈奋武先生的字写得也有些歪,你比他的更歪。如果先生凭他的歪字能当省书法家协会主席,那么你最少也可以当个全国书协的副主席!他哈哈大笑。

 

歪 诗

 

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以散文名世的,从未见他写过诗,但近些年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诗兴大发,接二连三地发表诗作,而且是为别人的画配诗。凭良心说,我初读他的诗,有点像小姐第一次看他的字一样,感觉是实在有点难登大雅之堂。比如有一首为《不作朽木不生气》的画配的诗:大丈夫遇不平事,/岂可不拍案而起?/故曰:朽木不可做,/嘛,可以生一点。这叫什么诗?既不讲究诗词格律,也不讲究音节韵脚,更没有诗情诗味,纯粹是几句大白话!又比如他给另一幅画配的诗居然只有两句:莫怪畜牲噬人,/谁叫你去养更是歪得没边了。

然而,也像小姐看他的字一样,看得多了,感觉也慢慢起了变化。开始是觉得还有点意思,后来是觉得意思还不小,最后竟发现意思深着呢,非得好好想一想才能明白,尤其是与它所配的画连在一起看,更觉得妙趣横生。比如前面引述的那两句歪诗配的画,画面上一个人牵着一头哈巴狗,仿佛正在跟狗说话,教它怎么怎么的,顶上大书画题当心被宠物咬一口。一边看这张画,一边再来品味那两句大白话诗,你就会觉得越看越有味道,特别是诗中把字加了一个引号,更是其意无穷,够你去好好玩味半天。比如还有一幅,画的是一只老鹰停在一株松树上,这是中国画中经常能看到的画面,但画家拟的画题是老鹰也想退休了,就为这极平常的画面注入了极不平常的画意,而此公所配的诗是这样写的:能吃的野兔都叫人给吃了,/能抓的老蛇都叫人给抓了,/食物链叫人给掐断了,/天地虽大已无处容身了,/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被送上餐桌,/还是趁早全身而退吧!从字面上看,写的是人与自然环保方面的问题,难道你不能联想到人生社会的某种现象么?又比如他给《鬼当神拜》一幅画配的诗是:神失德则沦为鬼,/鬼成精则变为神,/神亦鬼,/鬼亦神,/神鬼换位,/天道失衡。/但得有求必应,/管他是鬼是神!这写的是当今一种社会现象,同时不也可以感觉到其中还蕴含着某种深刻的哲理?

君的中国画小品画本就有点歪,此公的诗也歪,以歪配歪,歪歪得正,倒让人看出了某种人生的真谛,真个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君说他的画就爱请此公配诗,只有他才能配出他的画的深意和味道。这真是猩猩惜猩猩,歪气相投哉!

 

歪 人

 

常言说字如其人,诗如其人。此公为人,也可谓之歪人。

比如,有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老婆、子女贪污受贿偷税贩毒什么都干,有些事情自己也参加了,却偏说自己不知道,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厚颜无耻地在大会上做报告,告诫下面的干部要教育好自己的家属和子女廉洁奉公;又比如有的人自己偷养着三四个野女人,有的还为他传宗接代,这还不够,时不时地还要去洗洗桑拿嫖嫖娼,甚至还被人家当场逮住了,但他却能装出一脸正经的君子模样处分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下属。而类似此种现象,在当今社会里似乎司空见惯,变成了常规,不以为歪了。

此公绝不是这样的正人君子。在他当那个不大不小的官时,我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贪污受贿的劣迹;他离休已经十五年,这十五年间,他即使想贪污受贿也没有条件了。他的经济来源,主要是离休工资,此外便是他不断地见诸各种报刊的豆腐干文章的稿费。爱写稿的人都知道,靠在报刊上发表点稿子的稿费是绝对发不了财的,但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声不响地资助着西北某穷山旯旮里的一群小孩子上学。他七十岁那年在聚春园办自助餐邀请新朋旧友庆贺他的古稀寿诞,在入口处专设一张收贺礼的桌子,他贴了一张布告道:如有贺礼,请送现金,我将全部捐赠给西北山沟里的娃娃。(大意)你看看,这岂是正人君子所能为?

进入晚年以后,他特别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厮混,常带着一帮小伙子大姑娘,骑着自行车,又是远足,又是野炊,乐得屁颠屁颠的。尤其是见了年轻佳丽,他会立马两眼放光,眉飞色舞,满嘴胡说八道,拿有的女孩子的话说,没一句正经的,总要弄得满堂哗笑为止。但奇怪的是女孩子并不讨厌他,一段时间不见还会想念他。有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他全不在乎。我国当代文坛泰斗文怀沙老先生也有这个癖好,有的人在背后鄙夷他,有一次他对我说:这些人胡说八道!不信,让他到我这个年龄,给他一个女孩子试试,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能耐!那时他已经八十几岁高龄了,他说他之所以喜欢和年轻姑娘在一起说说笑笑,完全是为了保持一种年轻的心态。我写的这个歪人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他年轻时很瘦,且有胃病,还不轻,但曾几何时,不但胃病全好了,什么都能吃,都敢吃,且成了美食家,被饮食行业的老板们邀着吃遍祖国大地,还居然写出一部15万字的专著《漫说吃在何方》。其实,熟悉他的人心里都明白,他真正能品出味道的,也不过福州的荔枝肉、鱼丸、扁肉燕、锅边糊等有数的几种。如今的他,肥头大肚,满面红光,状如弥勒,有人说是吃出来的,我倒认为不如说是乐出来的更准确。他整天乐颠颠的,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发愁的事。别人看他,像看一个透明的玻璃人;他看别人,像看一只逗笑的猢狲,不论场合,不管晨昏,都能给他带来乐趣。他有一首配画诗写道:不想发财,/岂奈我何?/不想当官,/又奈我何?/要得不惊,/惟有不求,/欲达此境,/难矣哉!他现在似乎是达到这个境界了。

看来,要做歪人,先须参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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