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字,歪诗,歪人
歪字·歪诗·歪人
俞月亭
歪者,不正也。凡是与常规相悖者,皆可目之为歪。
歪 字
此公的字之歪,真是歪到家了,不但字形古怪,有点像鬼画符,写字时甚至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笔顺都不讲,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画到哪里算哪里,绝对不安书法教科书上的理论操作。比如他写他的姓,就是几个乱画的圈加上一个胡乱的点,而倘按正规写法,是根本无圈可画的。“文革”前他在报社当部头,排字车间的工人师傅就最怕排他的稿子。我刚刚调到他手下当编辑的时候,他说我的字写得好(其实只是比他的字好认一点),便常把他写的稿子让我抄正。我开始也是十有七八认不得,但久而久之,居然也认了个七八不离十。到了后来,他自己写的有的字,居然连他自己也认不得了,反要来向我请教,你说歪也不歪?
他对自己的字,一直有点自卑(不知心里是否真自卑?),但我从来都说他的字有个性,有味道,是自成一体。有人为了不损他的面子,恭维他的字是“儿童体”,我说不是,儿童体哪有他的字那样老辣,机巧,变幻莫测!最近有一家小报发表了一篇吹捧他的“三独特”的文章,第一个“独特”就是“独特的书法”。作者
歪 诗
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以散文名世的,从未见他写过诗,但近些年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诗兴大发,接二连三地发表诗作,而且是为别人的画配诗。凭良心说,我初读他的诗,有点像
然而,也像
歪 人
常言说字如其人,诗如其人。此公为人,也可谓之歪人。
比如,有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老婆、子女贪污受贿偷税贩毒什么都干,有些事情自己也参加了,却偏说自己不知道,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厚颜无耻地在大会上做报告,告诫下面的干部要教育好自己的家属和子女廉洁奉公;又比如有的人自己偷养着三四个野女人,有的还为他传宗接代,这还不够,时不时地还要去洗洗桑拿嫖嫖娼,甚至还被人家当场逮住了,但他却能装出一脸正经的君子模样处分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下属。而类似此种现象,在当今社会里似乎司空见惯,变成了常规,不以为歪了。
此公绝不是这样的“正人君子”。在他当那个不大不小的官时,我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贪污受贿的劣迹;他离休已经十五年,这十五年间,他即使想贪污受贿也没有条件了。他的经济来源,主要是离休工资,此外便是他不断地见诸各种报刊的豆腐干文章的稿费。爱写稿的人都知道,靠在报刊上发表点稿子的稿费是绝对发不了财的,但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声不响地资助着西北某穷山旯旮里的一群小孩子上学。他七十岁那年在聚春园办自助餐邀请新朋旧友庆贺他的古稀寿诞,在入口处专设一张收贺礼的桌子,他贴了一张布告道:“如有贺礼,请送现金,我将全部捐赠给西北山沟里的娃娃。”(大意)你看看,这岂是“正人君子”所能为?
进入晚年以后,他特别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厮混,常带着一帮小伙子大姑娘,骑着自行车,又是远足,又是野炊,乐得屁颠屁颠的。尤其是见了年轻佳丽,他会立马两眼放光,眉飞色舞,满嘴胡说八道,拿有的女孩子的话说,“没一句正经的”,总要弄得满堂哗笑为止。但奇怪的是女孩子并不讨厌他,一段时间不见还会想念他。有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他全不在乎。我国当代文坛泰斗文
他年轻时很瘦,且有胃病,还不轻,但曾几何时,不但胃病全好了,什么都能吃,都敢吃,且成了“美食家”,被饮食行业的老板们邀着吃遍祖国大地,还居然写出一部15万字的专著《漫说吃在何方》。其实,熟悉他的人心里都明白,他真正能品出味道的,也不过福州的荔枝肉、鱼丸、扁肉燕、锅边糊等有数的几种。如今的他,肥头大肚,满面红光,状如弥勒,有人说是吃出来的,我倒认为不如说是乐出来的更准确。他整天乐颠颠的,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发愁的事。别人看他,像看一个透明的玻璃人;他看别人,像看一只逗笑的猢狲,不论场合,不管晨昏,都能给他带来乐趣。他有一首配画诗写道:“不想发财,/岂奈我何?/不想当官,/又奈我何?/要得‘不惊’,/惟有‘不求’,/欲达此境,/难矣哉!”他现在似乎是达到这个境界了。
看来,要做“歪人”,先须参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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