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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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安应平 ]创建于2011年03月31日

大姐(安玉花)

发布时间:2011-04-04 14:18:54      发布人: 安应平

      我们这一代人,家中一般都有好几个兄弟姐妹。父母因忙于生计,常不能照料我们。这时候,作为家中的大女儿,就责无旁贷要从父母那里接一些担子过来,挑在自己肩上。

      在我的一个散发着岁月沉香的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珍贵的素描画片。画片上,在冬日的太阳底下,有1 岁到13 岁七个依次排开去的小孩子,站在一间陈旧的屋檐下。最边上那个女孩子,最惹人注目,因为当别的孩子们正笑咪咪地看着前方的时候,她却笑咪咪地看着他们。这个女孩子就是我们的大姐。

      作为大姐,每天要给一家九口人做饭。柴火在灶堂里燃得噼哩啪啦地响,炉灶上的大铁锅冒着浓浓的热气,大姐的一个胳肢窝下夹着正在哭闹的小妹,另一只手却要忙乱地下面条。那样的一口大铁锅,那样的一大锅饭,现在只能在职工食堂里看到了。食堂里看到的,往往是一个高高胖胖的师傅,游刃有余地守着一口大铁锅。而13岁的大姐,同样地守着那样一口大铁锅,就守得有点吃力了。

      大姐每天不但要负责我们的饮食,还要负责我们的卫生。于是一有时间,大姐就烧一锅水,给我们洗头。弟妹们一一都被她洗过,洗过后的我们,男孩子的脖子再不像车轴一样黑,女孩子的头发上都散发着好闻的胰子香味。大姐为了将女孩子的辫子梳得溜光,就用劲地扯着她们的头发,女孩子的眼眉都被扯得吊吊的,一字型的眯眯眼也被扯成了俏俏的凤眼,像京戏里醉酒的贵妃,头皮整天都要疼;男孩子清一色都被梳成了中分,两边分开去的头发大姐还要用水拍平了,全都扁扁地贴在头皮上,样子像投靠小日本的汉奸。然后换洗干净的我们全都疯跑开了,上树,下河,滚铁圈,玩木猴,跳方格,沉醉在童年的游戏里。此时额头上渗出细汗的大姐,却要收拾我们换洗下来的一大堆脏衣服,用铁盆盛了,再在胳肢窝下掖了搓板,去河滩里涮洗。大姐往往一边用棒槌砸着衣服,一边没有缘由地纷飞着眼泪。伤心也只是短暂的,因为要洗的脏衣服实在太多太多。

家中老大 - 安子 - 心灵倾诉/事非随风飘 恩怨笑谈中

      作为大姐,不光要做家务,还要和母亲一起做裁缝活。常常是在夜里的三、四点钟,母亲和姐姐两个人才能从县城的裁缝铺里回来。回来后,还不能马上睡觉,要纺麻线,要纳鞋底。故乡冬天的夜晚寒冷寂寥,母亲和姐姐两个人,守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无声无息地做着鞋。有时候母亲的眼前突然一亮,抬眼看,就看到姐姐用锥子挑了煤油灯上结着的灯花,母亲看着姐姐稚嫩而清纯的脸庞,看着身子骨单薄的姐姐纳鞋底时用劲的样子,母亲就要将姐姐的双手拉过来,细细地摩挲。母亲的双手上结着厚厚的老茧,大姐的双手上也开始结茧,两手相握,同一种被生活磨砺的粗糙,就刺痛地硌着母亲的心。

      作为大姐,我们吃过的苦大姐吃过,我们没吃的苦大姐也吃了。一有时间大姐就去公家单位拣煤渣、去农民已经挖过的地里挖洋芋、去麦田里锄草,有时候还要跟她的同学去很远的地方背柴。生活的艰辛,日夜的操劳,并没有阻止大姐长成县城里最漂亮的姑娘。记得有一年第十世班禅大师要来我们那个少数民族自治州,县政府还特意挑了全县最漂亮的姑娘,去做礼仪工作。我的大姐也被挑去了。离开了灶台伴着的烟熏火燎,离开了扫把伴着的灰尘飞扬,离开了我们这帮不省心的兄弟姐妹,在一片洁白哈达飘拂的海洋里,大姐看上去有着我们从未留意过的圣洁漂亮。

      从那以后,大姐的日子就不再安静。她出门去买包盐,身背后好几米远处也会尾随着爱慕她的后生;她出门去看台戏,县城的城墙垛子上,也会有后生拉长了嗓音呼喊她的名字;即使大姐在裁缝铺里埋着头做衣服、锁扣眼儿,也会有后生打着改衣服的名义,来看她几眼。后生将没兜的便服衫改成了四个兜的中山装,又将四个兜的中山装改回没兜的便服衫。改得脾性温柔的大姐都生气了,双眉微蹙了起来,后生这才红着脸,在裁缝铺婶婶阿姨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中,讪讪地离开。

      贤慧能干的大姐最后没有嫁给她最爱的一个人,却嫁了一个最爱她的人。爱大姐的姐夫容忍了进了婆家门的大姐继续对我们这一家人没完没了的牵挂和照料。大姐常给姐夫说的一句话是:如果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们吃不上饭,我到口的饭也难以咽进去;如果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穿不上衣,我到身的绫罗绸缎会让我更加难过。于是就经常地有晒干的豆角、辣椒、柿饼、还有核桃什么的,从大姐居住的县城寄往我们居住的县城,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到大姐那个县城去拉货的司机,到了我们家门口,就要喊我们家人的名字,母亲就知道又是老大捎东西来了。

      印象中大姐每次回娘家时,总会将娘叫到边上去,将一沓钱悄悄塞进娘的手心里,于是面露喜色的娘,就打开她的红木箱,将大姐给的钱放进去,接下来的日子娘的脸上天天都露喜容,因为大姐给的钱又可以让她完成家里的某件让她正愁着的大事。

   我们的大姐,总是用她宽厚仁义的人格魅力感召和指引着我们,她骨子里善良、贤慧、朴素,总是无怨无悔秉承着一切传统美德,为我们支撑着从不迷失的心灵家园。在我们的心田里,大姐就像一棵宽厚、博大、坚强的树,总是爱意婆娑地抚慰着我们心底深处的那份脆弱和柔软,抚慰着那份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里艰难前行时,流淌过心头的委屈和呜咽。在弟妹们飘泊异乡的日子里,父母健在的时候心中的故园在,若有朝一日父母不在了,故乡只要有兄弟姐妹在,故乡就依然是一个难以割舍的梦。一份难舍的牵挂。一种风雨中回首凝眸时,令人肝肠寸断的挥手和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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