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与 疾 病 抗 争
第 八 章 与 疾 病 抗 争
在我的眼中,父亲身体健康,总是精神饱满,意气风发,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父亲也曾经得过病,那是在他1957年写的自传中记载的,我并不知道。1955年4月父亲得了一次重病,忽然患牙痛、起毒肿。在生死难定的紧要关头,上级及时安排父亲到绥中县卫生院住院。父亲住院一个月,把重病治好了。父亲说,为了治病花药费,开支非常庞大。如果不是党帮助解决,个人是花不起的。“只有共产党,我才无灾无难,才能有一生的幸福。”时间到了1970年,父亲刚刚进入56岁,正在壮年时期。在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父亲突然病倒了,住进了沈阳医科大医院。当时,我是在锦州师范学院进修学习,突然间接到了这个消息。
九月,是收获的季节。在还乡一年之后,
这年9月18日上午9点,正在上课,老师突然告诉我,“你爸爸在沈阳医大住院了”,让我赶快去医院。尤如晴天一声霹雳,打得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父亲身体这样好,怎么会突然得病了呢?我心急火燎地乘火车赶到沈阳,急急忙忙地找到医大的病房。父亲躺在病床上,姐夫、姐姐陪护着。看见我进屋了,父亲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肚子有点小病,看看就好了”。我心里明白,绝不是这样简单。姐夫、姐姐背地里告诉我,父亲于
当时,毛主席有“6.26指示”,要求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父亲是农村公社干部,住院和手术程序都得到了优先照顾。从
到家以后,父亲高兴地对前来看望他的县农业局领导、公社领导、干部和亲属们说,自己得的是肠结核,很快就会好了。三个月以后,父亲果然上班了。看到工作,父亲俨然是一个好人,三九严寒天气,跑东跑西,把疾病丢到了脑后。在最后的一年多时间里,父亲为了全公社的农业生产和技术推广工作忙碌着。既使是在大郑福大队、牛心大队蹲点,离家仅4、5里地远,也不回家。白天,他要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走,检查和指导生产。晚上,他要和大队、小队干部研究工作,制定计划,安排生产。他和干部、群众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使不完的劲,叙不完的旧,办不完的事。
在父亲的最后一个工作笔记本里,记录了父亲在最后这一年多时间里的主要活动。按照时间顺序,他参加县政府会议,听取县秦志和部长做第四个五年计划的工作总结;参加电话会议,听取县赵廷海副主任传达省李伯秋政委关于整建党工作的报告;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市孙玉勤副主任整建党工作的报告;参加公社会议,听取张玉庆书记做整建党、农业生产、合作医疗工作的部署;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锦州市农业八字宪法现场经验交流会议精神;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市刘荣生副主任关于搞好农业生产的工作意见;记录县里库存农药数量和分配方案、使用办法;记录赤霉素浸土豆种的主要技术操作方法;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省陈锡联司令员关于当前工作的指示;参加公社会议,听取张玉庆书记做学习党章、夏季生产的工作安排;参加公社会议,听取学习新党章的辅导报告;参加县关于土豆就地留种现场会议;再次记录县供销社库存农药品种和数量;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省李伯秋政委关于第四个五年计划工作的报告;记录学习新党章的经验、体会;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县杨秀田副主任关于第四个五年计划工作的讲话;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县落实农业八字宪法和科学种田会议精神;参加公社会议,听取传达县春耕备时动员大会精神;参加公社春耕大会战现场会议;详细记录了牛心大队、尚家大队各生产队春季播种进度情况;详细记录了春季降雨情况,等等。
现在我理解,父亲这样忘我地工作,是在与疾病进行顽强地抗争,是选择他最有效的方式进行抗争。只要在岗位上,他就从心里高兴,忘记了病痛;只要工作,他就感到幸福,远离了病魔。然而,疾病仍然在无情地肆虐着。一年多以后,病情复发,父亲大便便秘,腹部一阵阵疼痛。我们情知不好,就打听偏方治疗。有一个偏方是用手指甲焙粉喝服,我们就挨家逐户要手指甲。
到了1972年春天,春暖花开,气候宜人。这时父亲的病情却渐重了。经过多方打听,父亲想到了牛心大队的一位远亲杨淑娟和其丈夫,都在天津人民医院做医生,就让我陪他前往投医。8月中旬,我和父亲到了天津。杨淑娟一家热情地接待了父亲,认真安排我们在她家食宿,亲自带着父亲在天津人民医院看病治病。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论仍然是结肠癌,遂用药对症治疗。当时没有化疗、放疗,没有特效疗法。十天后拿了药,回到家中服用。这一次看病,父亲深切地体会到了家乡亲属的热情,也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疾病的恶性。他嘴里什么也不说,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我们劝他多休息,他无奈只好默默地接受了。
到了十月,气候凉爽,天高云淡,一派丰收的景象。这时,父亲的病情加重了。公社领导张玉庆书记、刘恩林主任让父亲去住院治疗。
然而,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亲释怀。就是我年迈的爷爷、奶奶到医院前去看望他。那一年,我爷爷76岁,奶奶81岁。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天天惦记着我父亲。自己58岁的儿子住院,一住就是三个多月,他们茶不思饭不想,家人说了多少劝慰话,仍是度日如年。到了1973年阳历年,两位老人说什么也要到医院去看看。三九严寒,北风刺骨,由尚家屯到荒地,再由荒地坐火车到绥中,然后走到县医院,对于耄耋之年的两位老人而言,路途艰难可想而知。父亲看见两位老人来了,一阵心酸,心里难受。嘴里喃喃着,不知所措。要安慰爷爷、奶奶,却言不由衷;说今生不能尽孝了,此情此景又怎能出口。父亲心知肚明,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深深地惦记着自己的父亲、母亲,留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老天爷呀,有什么办法!他只反复地说着,“会好的,不用惦记。”以后知道,这是两代人的最后一次见面,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何其残酷。
父亲走了。父亲刚刚58岁,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带着对渴望工作的遗憾,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带着对年迈双亲的挂念,带着对一家妻儿的眷恋,默默地走了,永远地走了。这一年,我26岁,还不知道工作的道路有多远,不知道生活的旅途有多艰难。二弟尔友23岁,刚刚参加工作,还没有迈出第一步。老弟尔亮17岁,中学还没有毕业,正在读书。我和姐姐、弟弟趴在父亲的灵前,痛惜地哭着,无着无落地哭着。
出殡的一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天地一片苍茫,房屋披上了银装,路上铺着厚厚的积雪,老天也在为父亲送葬。县农业局领导蔡遇泉局长、霍竞奎股长坐着大轮的拖拉机来了,公社领导张玉庆书记、刘恩林主任、曹玉山副主任和干部们来了,各大队的干部们来了,学校的老师们来了,乡亲们来了,人们拿着花圈,抬着棺椁,300多人为父亲送葬,其情其景,令人泪下。
父亲走了,给我们留下了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父亲走了,让我们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无尽思念。我热爱父亲,因为他给了我一个享受人生的宝贵生命——灵魂、家庭。我怀念父亲,因为他给了我一条追求理想的成长道路——奋斗、求索。我敬仰父亲,因为他给我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忠诚、踏实。我循着父亲指明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下去。
父亲,您可以安息了。
父亲,您安息吧!
2011. 5.1 初稿
2011.11.6 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