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张有天总工
张进平
前不久,听完某院士学术报告回到办公室后,卢正超感叹道:“张总要是还在,给我们讲讲课该有多好!”小卢是张总的研究生,他的话是一种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是对张总的深切怀念。
张总是个值得永久怀念的人。
他的学术成就及水平被人仰视; 他的工程经验及判断能力让人折服; 他的坎坷人生令人感叹; 他始终如一的奋斗精神使人受到教益及鼓舞,是后来人学习的榜样。
我和张总一起工作过二十几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得到过张总的关心、帮助和指导,许多事情在内心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于1979年考入水科院结构所,当经萱禄老师的研究生。同班同学胡惠昌的指导教师则是张总,按辈分张总也是我的老师。1982年到结构所行政6组开始正式做监测工作,张总是6组的组长,我们在一个大办公室开始工作。
记得当时刚开始上计算机。编程序遇到问题,有时求教张总,张总编程能力很强,能很快的发现问题所在,令人佩服。生活上也得到过张总的关心和照顾,我们家做饭用的火炉子就是张总给的。每年春节,组里都要聚餐,有的时候是每人提供一个菜;有的时候是到某人家里做饭。那个时候的物质条件远不如现在,但人们比现在更容易满足。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结构所内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安全监测专业成为独立的专题组,我是组长。张总调到了院里当了副总工。
我当专题组长期间,经历了一个最困难的阶段。当时组里的老专家已经退休,年轻同志有的出国、有的调离,只剩下我一个正式职工。所里有将监测专业合并到其他专业组的意向。就在这个时候,张总和我进行了一次重要的谈话。
一天晚上,张总约我到他家里进行一次长谈。主要内容是让我保持安全监测专业的独立性,并用自已的亲身经历,说明科研工作中的自主独立发展的重要性,并鼓励我、肯定我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这次谈话后,我按张总的意见去做了。通过努力,调入了一些年轻人,专题组得到稳固及发展。安全监测专业后来的发展,证明了张总的意见是正确的。张总的这次谈话使我和专题组少走了弯路。
此事让我铭记在心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困难的的时候得到了张总的指点和帮助。“困难的时候帮助你、鼓励你,这才是最可信赖的朋友”,这是张总总结人生经验所说的;张总也是这样对待周围的需要帮助的人。我有过多次见证张总“雪中送炭”的经历,这也是我敬佩张总的一个重要方面。
从上世纪末开始,我有幸参加了小浪底、三峡两大工程的安全鉴定和技术预验收专家组的工作。在这些专家组的工作中,张总都是技术核心领导,因此更多了些向张总学习的机会。这些工作经历了好几年的时间,其间有两件事情给我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其一,水科院和水规总院一起承担了小浪底工程的安全鉴定工作,总院许百立总工任专家组组长、张总任副组长。工作中经常可以看到二位老总在一起讨论问题的场景。不幸的是小浪底的工作尚未完全结束,许总就因病去世。一次小浪底技术验收的会议上,张总代表专家组做汇报。这次会议的场面很大、规格很高,张基尧副部长、潘家铮总工都到场。轮到张总发言时,他先是短暂的停顿,然后用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作了一段发言。主要内容是对许总的悼念和评价他对鉴定工作所做的贡献。其真切的情感、凝重的气氛、公正的评价,感染了在场的听众。这段内容是张总特意准备的,反映了张总特有的对生命、对同行、对知识的尊重。
其二,张总得病后参加的一次小浪底技术会议,是在北京郊区某饭店召开的。张总当时尚未完全恢复健康,因为我也参加会议,可照顾张总,陈工才同意张总去开会。到会的许多同志都是张总的熟人,见面后都高兴张总又能开始工作。没想到的是,会议室较小,室内空气很差。会开了没多久,正常人都会感到呼吸不畅,张总感到身体有些不适,脸色很不好。让我扶着他到室外活动活动,换换新鲜空气。当时的天气有些阴冷,张总拖着病体在外活动近半个小时,后来按照他的意愿,听完了上午的会议。这也是张总最后一次正式参加小浪底的专家会议。他参加会议用的笔记本一直保存在我这里。
张总青年时代就立志把自已的一生献给国家的水利事业。为此,他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借用本文开头小卢的那句话,对自已提出了一个问题:“要是张总还在,我最想做点什么?” 我最想做的是给他再拉一次小提琴。
张总热爱生活,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也有许多个人爱好:喜欢听古典音乐、喜欢喝点啤酒,最喜欢听的小提琴曲是维瓦尔第的《四季》。
《四季》也伴他一路远行!
张总病重恢复期间,我到他家里为他拉过一次琴,拉的都是一些古典小曲。张总想听马思聪的《思乡曲》,我仅凭着记忆拉了片段。至今我还记得张总听我拉琴时投入的表情。我对自已的那次“表演”并不满意,总想好好准备后再给他拉一次,但遗憾的是这个愿望再也没能实现。如果现在能再给张总拉一次琴,我想最合适的曲子是柴可夫斯基的《沉思》,该曲表现了俄罗斯知识阶层所特有的浓厚的怀旧情绪。如果有人朗读《水利情》需要配乐的话,这首《沉思》应该是首选。
上星期又去了三峡。此次是参加升船机鉴定会议。张总曾为三峡工程做出过重要贡献,主持船闸高边坡科研工作;担任过二期工程船闸验收专家组副组长。
清华大学王光纶教授曾和张总一起工作过多年,这次在三峡和王教授一起回忆了张总当时在三峡工作的情景。
三峡也是张总回归大自然的地方。
近10年来,我上过三峡坝顶多次。在坝顶时,常会远离人群,望着长江水怀念张总。此时他的情绪应该是快乐的。
“始于快乐,终于快乐,中间苦中作乐”,张总是这样评价自已的一生。有诗为证:“不论我活着,或是我死掉,我都是一个快乐的水利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