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有天同志
怀念有天同志
蒋国澄
上世纪70年代,我在水电部基建司工作。与有天的相识还在他在吉林省水利勘测设计院工作的期间。我们曾在察尔森水库、星星哨水库和吉林院三度见面,但当时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深入的交流。
在水科院期间,我们不在一个所,交往不多。他给我的印象很好,朴实无华、平易近人和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有时共同参加一些会议,也有一些共同的语言。看到他发表的一些文章,都是在学科前沿的课题;也听到一些对他的评价,说结构所真正有水平做计算技术研究的唯朱伯芳和张有天两人等。对他的科研和解决工程问题的能力颇为期待。
1991年我从科技开发中心退休,并被回聘继续工作,与总工办没有一点关系。有天同志有一次跟我说:到总工办来吧,计划处的郭处长也有此意。而我当时只当随便一说,没有当真考虑。大约过了两年,可能是由于我大部分时间在做工程的技术咨询工作,还担任过土石坝方面国家攻关项目的负责人,与一些设计、施工单位联系较多。院领导找我谈话,要我牵头组建一个工程咨询公司。但是我认识到中国的特殊环境,工程界并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没有行政权力为背景,是开展不了工作的;像水科院这样的学术单位,也很难介入具体工程项目,所以一心想逃避此事。
这时,想起有天同志曾有要我去总工办的话。于是就直接找他说我想搬过去,他一口就同意了。我也就这样从开发中心搬到了总工办,在他的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办公桌,郭处长也认可此事。就此与他共事了20年 。也可以说他的帮助,和郭、朱、阮几位处长的大度,改变了我退休后20年的道路,工作和生活都较为顺畅和舒心,我至今铭记不忘。
我去总工办的时候,总工是霍永基副院长兼任的,他基本上不来办公室。我的工作还是以工程咨询为主,也担任一些国家攻关课题的立项、研究、咨询和评审等工作。后来来了被任命为总工办主任的朱耀泉,并兼任计划处副处长。当时关系也不明确,有天同志天真地提出: 是总工领导总工办主任,还是总工办主任领导总工?
在总工办工作期间,工作最有成效的是担任工程蓄水或竣工验收时的安全鉴定或技术鉴定工作。由于西藏某水电站在经过验收后的运行过程中,发生隧洞坍塌事故。水电部决定在工程蓄水或竣工验收前,都要进行工程的技术鉴定。开始只指定规划设计总院、水科院和杭州大坝中心等三个单位有资质进行这样的工作。
水电部分家后,水科院是唯一对水利和水电工程都有资质进行安全鉴定的单位。那时的安全鉴定任务不太多,一般是由部里分配的,也会考虑各单位间的平衡。如安康水电站和大峡水电站几乎同时要做鉴定,水科院与规划院都在争取,部里就说一家一个罢,让自己挑。我们就挑了个情况复杂、难度大的安康水电站。
这期间水科院陆续做了不少大型工程的安鉴工作,如天生桥一级、东风、小浪底(与规划院合作)、飞来峡、大朝山、宝珠寺等水电站、水利枢纽,以及广州抽水蓄能电站二期、惠州、清远等抽水蓄能电站。
这时期的任务都由总工办组织管理和技术负责,组织专家组完成。一般由朱耀泉组织和管理,我和张有天两人轮流担任组长。但也有例外,如东风水电站请朱伯芳任组长、安康水电站请张泽祯任组长。朱耀泉、张有天、何少苓、杨小庆和我五人作为骨干几乎参加了所有安全鉴定任务,几个人专业互补、分工合作,工作效率高,相处也很好。
九局原总工刘颖曾受邀参加过几次工作,他曾感慨地说:有你们几个人,什么事干不成? 部里有关单位和业主对我们的工作也是满意的。
最早进行的是天生桥一级水电站的蓄水安全鉴定。当时在勘测设计、施工过程中,水科院一开始就有深度的介入,曾承担了不少科研工作,参加了设计审查和技术咨询。我作为常设咨询专家组成员之一,对施工的全过程都有参与,故确定由水科院承担安全鉴定任务。我担任组长,先后进行了4次鉴定。
在工作中,大家都很努力,力求做到科学、公正、公平。有很多工作都是很烫手的,情况复杂、各方意见不一,争议很大。甚至有的朋友好心地说这种烫手的工作你们都敢接?我们是没有什么顾虑,敢于承担责任、一切都实事求是地从技术角度作出相应结论,不受各方面因素的影响。
小浪底水利枢纽的安全鉴定,也是反复进行多次。对运行中发生的坝基渗漏、坝顶裂缝、上下游坝坡变形、左岸单薄山脊的稳定和防渗、孔板洞的运行实态、泄水建筑物下游消力池的稳定及消能效果等重要问题,都与规划院的有关专家一起,根据相关资料进行分析研究,得出明确的结论,排除了来自各方面的质疑。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技术鉴定报告,对通过最后的竣工验收起了重要作用。其他如东风水电站、安康水电站和洞巴水电站等工程也有类似的情况。
与有天同志在总工办共事10余年,给我的印象很深刻。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在生活上是严于律己、平易近人、乐于助人的。在现场调研期间,不怕苦、不怕累,必须亲临其境。这里举几个小例子。
一.在完成贵州沙坝河水库的安鉴工作中,作为专家组组长,他对设计院认为混凝土重力坝坝基深层抗滑稳定没有问题的结论有所质疑。从坝头和坝基岩体中有软弱夹层、抗剪断强度指标低,混凝土坝深层抗滑稳定是有问题的。他顶住各方面的压力,要作加固处理。专家组也支持这个意见。直到业主和设计院同意加设抗滑桩处理,才通过了安全鉴定。体现了他坚持原则的态度。
二.在黄河上一座水电站的蓄水安鉴工作中,需要到坝体基础廊道中去查勘。当时因施工进度离蓄水要求有一定距离,地下到处都是障碍物,常有险情。有一段要爬高,而台阶混凝土没有浇筑好,有的地方落脚都难,相当于山中的傍崖小道,一失足后果严重。他身材高大,本身就有不稳定感,大家都有点担心。但他还是安全通过了这一段阶梯。
三.在福建一座水电站的安鉴中,混凝土坝近岸边有两个厂房坝段,他认为由于外水压力过大,加上高地下水位的影响,其抗浮稳定性可能不够,蓄水后在某些工况下有浮动的可能,要研究处理意见。后来将地质条件、外水压力情况、一些监测资料对他做了详细介绍,他也认可了没有问题的意见,但还是提出在某些工况下要注意观察的意见。表明他处事实事求是的,是听得进不同意见的。
在生活上,我们几人也是很融洽的。一起喝茶、打牌、聊天、旅游、开玩笑,日子过得很愉快。平常有天看似很严肃,但玩起来也有童真一面。有时开玩笑有点过火,他也不生气。
有天同志事业心是很强的,有他人生追求的目标,并锲而不捨。除一生为水利水电事业努力工作,带出结构所岩石力学和地下工程一个出色的团队外,他曾说过要做3件事,但天不假年,未能全部完成,留下终身遗憾。
一是要写3本书。第一本是《水利情》,收集了他历年的科研论文、报告、科普文章等,较完整地反映了他的事业活动,已经出版。特别是他为这本书写的序言,叙述他本人一生的经历、坎坷的道路、坚持不屈的精神、而终得回报,写出了一代水利人的情怀,读之不胜感慨;第二本是《岩石水力学与工程》,是岩石渗流的基础理论与工程应用相结合的系统专著,国内外在该领域内有一定影响,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已经出版;第3本是水利水电隧洞工程方面的专著,体现水工隧洞结构与内水和外水的密切关系,以示与铁路、公路、矿山等其他隧洞工程的不同之处。但没有完成即驾鹤西去了。
二是要再得到一个国家科技进步奖。他生前曾有一次机会,即在与黄委设计院合作的、结合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的一个科研成果,在验收时得到好评,可以申报国家科技进步奖,但在资格审查时,认为缺技术鉴定文件而未获通过。当时时间紧迫,已来不及做补充的技术鉴定,且认为下一次还有机会而放弃了。
三是申请中国工程院院士。原来并不太急,但后来提出年轻化,对年龄有所限制,而想申报。最后还是因健康原因及时间关系而放弃。
有天同志千古,我们永远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