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伤痛
事实上,当我第一次听机组的人说起法航事件时,我的脑海里一直回旋的,都是那几个字眼:华为员工,南美航线,巴黎转机。
那时我正在做机上活动技能培训,几十个同事都聚在机舱里看我的示范。有个小妹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后,啊地站了起来,说:“法航有架330走了。”
都是在天上飞的人,多少都有些忌讳,所以在我们公司里,从来不说“坠”、“掉”这些有特殊意义的字,只以“走”来代替。
我听到,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做这一行,如果听到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胆战心惊,那在遇到飞行事故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冷静?
“消息还没确认呢,别听短信上乱传。再说,真有什么事,民航总局肯定会下通知要我们查漏补缺的。”我淡淡地说,满意地看着同事们冷静下来,回到前舱,重新拿起训练提纲。
赵恳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我听到他的声音,有点焦急,像一团火:“林珑,我从总公司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法航那架飞机上,有华为的员工,从南美转飞巴黎的,严天行不也是华为的吗,他有没有事?”
似乎有闪电劈中了我的头部,我愣了半晌,才回道:“那是多早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在那架飞机上!再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他在那头说:“哦,你们早就分手了。”
我说:“是,早就分手了。”
微笑像一朵花渐渐漾在我的脸庞上,一直到晚上回到公寓前,我都保持着这个微笑。
很多年前,严天行对这个微笑的评价是:灿烂,但是虚假。
一如我现在的坚强。
但是,我总归还可以伪装。那么多年的飞行经验教会我:应当来的,躲不掉。如果命运把一份有可能不及格的答卷交给了你,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打开卷子,看自己的分数,是多么的惨烈。
你不能不说我冷静,一如当年我与严天行的分开,我也没有伤心太久。
再说,今天的工作真的不轻松,半天有两个航段,四个起落,如果想得太多,我怕我会失误,我怕我会被投诉——我这一辈子,唯一被投诉过一次,就是因为严天行。没有他,我本来可以以零投诉的荣誉,完成空中的服务生涯。
所以我爱他,也恨他。
但不管是爱还是恨,我都得完成我的工作,因为全世界每分钟都同时有几千架飞机在空中盘旋,掉下去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架而已。
终于,塔台传来了可以起飞的指示,飞机开始滑行,我清晰地听得到赵恳的声音:速度80,速度100。V1,抬轮!
浦东机场的大雨迅速被我们抛在身后。我想起与严天行飞行的那一天,雨也是这样下,下得叫人绝望,连绵无边,重重叠叠地落下来,似乎要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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