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就象皮筋一样
我一直领悟着母亲念叨的那些有关白天和黑天的话。母亲说,人活着,就是过好一个个的白天和一个个的黑天。白天直硬,认准一个门儿,就是跟着太阳走,太阳出来了白天就有,太阳落下去了白天就没了,白天任折不弯,咋也抻不长;黑天柔软,有月亮和那么多的星星照着,月亮没了,星星有的是,黑天就象皮筋一样可以抻长,过好黑天,人的日子就抻长了。其实,这些话我小的时候只是懂些皮表,根本不解其内涵。
我常常想,母亲的被窝,真是浪费了。我钻进自己的被窝时,母亲的被窝空着,我掀开自己的被窝穿衣服时,母亲的被窝还是空着。母亲的枕头,很少放在被窝口儿,枕头对于母亲来说,好像成了一种摆设,看不到母亲实实惠惠地用它一大夜。母亲与夜亲,可与被窝不亲,与枕头不亲。母亲的眼睛,不停地眨着,不停地转着,不见丁点的呆涩。
也许,是夜的阎王领着一群小鬼儿们找上了门,逼着母亲偿还欠下的数额巨大的没睡觉的债。母亲抵挡不住小鬼儿们的棍棒,终于支持不住了,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我特意把母亲的被子和枕头搬到医院里来,也让母亲好好还一还她欠被子和枕头的感情债。可是,母亲的眼睛依旧是滴溜溜的,老是对坐在病床前的我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写材料呢。
终于,那一夜母亲没再撵我去睡觉,也没说“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写材料”之类的话,而是攥着我的手,把那句“你弟弟还没有念完大学,妈拖累你了”重复了好几遍。母亲的神灵似乎传给了我,一夜无眠地俯首在母亲的病床边,让母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握着她办啥事她都放心的她的大儿子的手。
凌晨的静寂中,母亲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她睡着了,躺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被子,安详地睡着了。我傻傻地看着母亲,忽然想起母亲还欠我“别贱”那两个富有特殊音调的字,就把手从母亲的手里抽出来,俯身趴在母亲的胸前,双手搂着母亲的脖子,脸贴母亲的脸,泪泉涌般唰唰地流在了永远睡着了的母亲的耳颊上。
猜你喜欢